不论是对肃秋宗,还是对肃秋宗弟子们而言,这日都注定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是以几乎无人注意到星折壑的异样。
杯盘狼藉,金灯独明,人语萧残。
弟子们已然陆陆续续告辞,楼中人影稀稀落落,一如栏杆上的凄风。
“折壑,你今天怎么安静地如只鹌鹑一样?这可不像你啊,若在以前,你早和他们一片闹热起来了——别是在鸣鸷谷被关傻了吧?唉,谁到那里去能好受呢?你不愿说也罢,只不要变成少宗主那样就好。”
变成星斜影那样……
抵着指腹磋磨过金樽外的雕纹,星折壑想不明白,索性又灌了自己一口。
一树寡淡的薄霜,一霜凝封的冷月。
桂叶楼今日为肃秋宗所包下,他独倚在屋后的外廊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酒早就饮醉了,到了此时,他却仿佛无比清醒。
只是他分不清,耳边萦绕的究竟是谁人的言语、还是萧条的风声。
“回去。”
廊角的阴影忽然有了些温燠的波漾,星折壑已骸骨酥得懒于偏头,就着酒气吞吐冷冽:“你少管我。”
星断澜却并非来劝人的,在淡漠如铁这一点上,星折壑还出不了他这个蓝,更别说青了。
“?!你做甚——放我下来!我不是小孩子了!”
星断澜将人扛在肩上那一刻,见到肃秋宗蓝色宗服长长垂下的裳幅,也不免黯然失神了一瞬。
少年的身量已如此,想来心事也如枝叶渐繁,不再是他这个老家伙能一眼看明的了。
叹了一声,星断澜还是将挣扎不已的星折壑放了下来。
星折壑怎料他真顺应自己的反抗,甫一落地,便觉酒意搅脑,昏眩感缭乱地摇荡着他,不免一头栽在了星断澜身上。
“……”星断澜擒住他一只手腕为他梳理了一番灵力,消解了几分酒意,“不会用灵力么?”
“要你管!”星折壑清醒了些许,却是毫不领情,勉力想将星断澜推开,“你走远点,让我一个人醉一晚上。”
星断澜的目光滑落过面前少年的形容,心生的复杂之意又更甚了几分。自他徂鸣鸷谷时,星折壑的容貌就比以往有了些变化。
那时觑着还有些许生涩的别扭感,眼下瞧来,这貌相已是无比契合天然了——再稍长一些,大抵便真是另一个万凌波。
纵然及不上星簇河与星斜影,也称得上韶秀姝丽了。
星断澜自然更加不敢放任他一人于此醉眠夜色。
臂上一发力,便将少年打横抱了起来。
不容星折壑怒斥挣揣,星断澜已跃身离开了桂叶楼。林樾风响,月气时明。
星折壑终于在月色的抚慰下安静下来——身过万里,此月犹悬。他禁不住醉呓般发问:“你说,这世上什么才是真的?”
他不似在问旁人,双瞳里牢牢地囚着那轮明月,说完便答:“唯有站得高而已罢。”
星断澜沉默了许久,直到肃秋宗前那片玉带虹绸般的星幕已遥遥在望,才低低出声:“实在最下……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唯有凉风应答。
微一垂眸,少年倚在他怀里,呼吸悠缓地睡着了。
……
纤云缕缕停集,如纱如幕,朦胧了湛色与金光。
看来天的心情有些不好。
苍白的霾堁渐渐降下,抹过丛木绿荫,也涂覆了几许漠漠浊郁之色。
知迷收回神来,揄起清茗啜了一口,不知自己今日为何心神松散,常易飘失于遥邈。
放下木盏,正欲将思意落回桌上摊置的书卷,刹那间——
风影飒沓,眼前宛如湫漻之中蓦然绽破一朵桃花,淡粉的涟漪窈窕卷舒着漫漾开来,留下眴幻的芳菲。
知迷束了束清明目光,只见天边缱绻的霏霏纤云都在这翩翩矫风中卷破消弭,霭淡霾浅,四下光景焕然明媚起来。
流转的风一匝匝平息了,知迷曳曳的发梢与衣角才又静静垂落。
她的双指这才从书页上收力,淡淡问:“此行可还顺利?——瞧来是没受什么伤,还活蹦乱跳的。”
“阿迷,你也忒会让人伤心。任谁见了我这一手,都要称赞几分我的‘浮云朝露’又有精进。怎的到你这,只值一句‘活蹦乱跳’?”云踪的形影凝现于流风散尽之处,上前两步于知迷身旁的一石凳坐下,没有多的杯盏,她似也毫不介意,抓起知迷的木盏便一饮而尽,随即又为自己斟了杯茶,“此行……”
云踪故意拖缓了尾音,知迷面色不为所动,却不禁多着了几分意于耳侧。
云踪察微知细的本领甚神,知迷只听她轻笑一声,似是心有所慊,这才继续下去:“探到了几个十分重要的采蟾教据点,位置我同部下已经记了下来。虽然还没找到那帮邪祟的老巢,但我想,这些地方已经距其不远了。”
“可曾被敌人察觉?”知迷看了看云踪,确然不见有伤,只是一身粉白衣裙尘迹黯黯,“你一回族中就来此了?”
“正是。阿迷你平时不苟言笑,看不出来还挺会关心人的嘛。”云踪自然略过了前一个问题,自自己的袖内乾坤中取出了一张地图式的图纸,递于知迷面前,“这便是此行探察到的所有准确信息了。”
知迷分毫不动,疑道:“为何不交付日月庭?给我做什么?”
云踪笑而不语。
也许是恰好看着她的缘故,知迷于时忽然心灵一闪——虽与普天之下绝多女子相仿,着一样的装束、扮一状的粉饰,可云踪笑起来,却毫不似寻常女子,令人想要以“娇丽”、“婉美”、“柔媚”等词赞许之;她只是平平无奇地展舒了颜容,那么自然,那么贴真。知迷不想用任何喻词来形容它,她只是恍惚那一刻才明白,什么是“笑”,不需加以任何赘饰的“笑”。
知迷对云踪的印象尚浅,此时心中微生好感,也未细究,只目不斜视道:“应迹庭只负责记录事件,这些散碎情报,由你们影风庭直接上呈即可。”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接受我的好意。”云踪叹息一声,笑容也凋敝下去,“不过,阿迷你本就博学多识,擢至日月庭也不过迟早之事。我将这图纸交与你,你就自己所闻所知所学对其加以分析,说不定还能推断出采蟾教总坛的大致位置,你再一齐呈交日月庭,便既不是冒领了我的功劳,也将自己的才学展示与人明晓,岂不是成全了一桩美事?”
知迷神色微肃,不容辩驳地将云踪之手推回:“越俎代庖,不在其位而谋其事者,此大不敬,非我所愿为。”
云踪面上几经失落,此话却似令她有所悟,终于不再坚持,收回了图纸。
“若无他事,还是尽快复命去吧。”知迷再暗暗提点了一句,便又流连书卷之中。
顺手执来那盏清茗,见澹荡涟漪上一瓣轻桃浮眠,知迷眉睫一垂,方才想起这杯盏已被云踪饮过。
云踪踌躇着起了身,人影缓缓远了。知迷目光未为其所移,只凭身周容与芳菲,知其仍徙倚未去。
这一刻,她徒料云踪还有缄藏之事,却不曾忖得是为何事。
知迷舍下杯盏那一刻,身周倏尔又起娆风飘摇,桃瓣纷纷若若地覆了壶盏满盘。
她无惊无恼地偏过头,迎着凌乱的风缕递以素然的目光,云踪正坐在不远处的枝头,低垂着青丝望着她。
“阿迷,我记得儿时的你粉雕玉砌、长得小偶人儿一般精致可爱,怎的如今将自己埋作这般风尘仆仆、平平无奇的模样?”
她只是或有心或无心的调笑,知迷多年未起波澜的目光却霎时凌厉到了极致。
已经多久、多久没人愿提起儿时的事,多久没人敢以对女子的口吻来裹挟她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渐渐忘了,也终于快淡忘了,对这副女子身躯的仇恨怨怼。
这一刻那切心的痛苦才令她幡然,宛如儿时刺进幼嫩心脏的利刃,渐渐长成了属于她自己的一根骨刺,拔不得、安不得。
知迷对人间一切喜爱矫饰自身的女子抱有堪称与生俱来的敌意与恨意,可不知为何,她心中被唤醒的痛苦明明不下于儿时半分,看着枝头垂发粉裙的云踪,却并不觉得她过分碍眼,似乎相比起其他少女或妇人,云踪显得自然许多。
然而知迷对云踪的这分好感也仅止步于不立即将她赶出庭院罢了:“若生而为莺雀之身,自当焚一身金羽、弃一身弱骨、刺娇婉歌喉,哪怕陋质异貌,也蜕而为人,誓无半分变回莺雀的可能。”
云踪怔愣之间,知迷又凛声如铁,每一斑陈锈都幽幽生寒:“休要再以形容女子的言辞折辱我——否则,割席断义,汝非吾友也!”
云踪却只震慑了一瞬,神情又浑不在意似的恢复如常,仍是笑得天然无伪:“都说应迹庭主刚直不阿,往常只道是记事纪实、不加半分润色,如今一见,方知还有另一层意思。”
“阿迷……”知迷只听闻一声轻唤,仿佛杨柳挽起一阵软风,枝上人影已飘逝如絮,待她再次觉察,便作了肩头两道玉珠落地般的轻叩。
知迷方欲回首看身后,云踪的身影却已倚在了她身前。
明氏同辈之中,速度能与云踪相俦的,大抵只有明吾了。
桌上的桃瓣早已作云气消散,身周分明无桃无柳,那短暂的片刻却令人恍惚觉花影缭乱,纷飞殆尽之时,知迷却凭一介废弱的掌骨,牢牢扣住了云踪的手腕,无半分不济与颤搐,也令云踪再不得近半分。
云踪的面容几乎障去了知迷的视野,却不曾惊动她的面色,更不曾惊动她心中的死水:“我身上有什么物事,是你想要袭取的?”
“若是真想窃物,我可早就得手了。”云踪笑道,“真是不解风情啊,阿迷。你看不出来,我只是想同你亲近么?”
这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似乎想抵上她的胸口,又似乎想扶上她的肩头——知迷心中一警,登时松手起身退避开来。33ýqxsś.ćőm
幸在云踪身法极好,及时点足旋身稳住了身形,否则此刻怕是已然跌仆于地了。
“我不喜你这般装束。”知迷直言。
她此时还未完全领会云踪“亲近”之本意。
“倘若……我并不是真正的女子呢?”云踪一言骇得知迷脑中茫茫了片刻的空白。
知迷思绪尚在鸿洞,那畔寥落的声音已赓续下去:“家母认为,女儿特质,更适于轻身柔体、习练本家身法剑法,云家历代家主,也极少有男子任之。我是家中此代唯一的嫡子,所以……”
自幼被视作女孩教养,至今竟也令人看不出分毫破绽。
后话融化在知迷的聪敏之中,她止不住愤然:“狗屁的女儿特质!”
虽是怒恨到以粗辞尤不得遣尽,可云踪的容采却似灿然明霁了几分。
获悉真相的知迷再看云踪这一身女子装束,不免愈发冷凝出几许荒诞与峭寒悲哀。
“换。”知迷又道出一字,掷落如一白石。
云踪似听明了其意,怃然摇了摇头:“我已是……换不回去了。”
“自甘堕落,复谁可救?”知迷词严句厉,全不知何为情面。
她正欲逐客以了结这场不怿的交谈,念转之间,云踪却又到了面前:“连你也瞧不上我这怪人吗?!”
知迷不冷不热地脱离了云踪情急握来的手:“授受不亲,不论男女。”
接着才回答他的诘问,矗若寒山:“怪人?我更是‘怪人’,一寸发肤都不敢与俗人苟同。”
“你才不是!”云踪急急反驳,那秀净眸子里的纷沓光色,知迷已不能读懂了,“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更像英豪。”
知迷不可抑制地怔滞了。
有人说她是残废,有人说她是直吏,有人说她是志高善忍之人……却是第一次有人肯尊她一声“英豪”。
云踪话至尾音,不由轻了几分声,宛如初破蕾于硬萼枝节的桃花,面上也浮起了几分柔晕。
目睹此景时,知迷的心忽然先她一步解得其意——却不待她跟上,因那刹那间从未体验过的心中动意,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未知之情的不安,又将她的心眩惘惑乱了。
那一刻之后,天云地木、人影物景,都似迎来了一场绵绵酥雨,溶溶曳曳地散作了缓缓褪色的烟霏。
孤竹并未立刻抽离神思,色相虽已凌乱涣散,梦忆却未在心上停迟。他心驰了知迷的心驰,杂感了知迷的杂感。
——若有一人,不辨你生身异别,纯然地敬你之心、尊你之性,一心依恋倚仗你,侍以柔软温娴,只求你垂青爱怜,你还能坚如磐石般不肯动心吗?
当时已惘然。知迷一生梗梗然不屈俗尘,究其根底,缘只为了此无人可见的心体不污不折罢了;有朝一日遇人得见此心之真,本该是欢欣喟叹、珍之重之——可是她,对俗世的纤芥信任,都已被掘根铲尽,狼藉的乱土化为枯碛,容不下一粒生机。
她或许能够相信云踪的真心,却不敢相信世俗的炉灰。
自那之后,云踪多次凭仗自己灵活身手窃来应迹庭寻知迷,知迷时有预料,便事先寻机外出;然更多次,却是不得不留于庭中,继而不得不承受云踪的叨扰。
知迷虽躲过他,却从未阻他、驱他,也有意无意制止过下人将此事传出,以免云踪被上头问责。
饶是如此,知迷亦从未接受云踪的情意,仍是与他持礼相处。
唯有一遭默许过的出格之事,便是在午后一片漫过窗棂的洋洋日光中,知迷心浸缃帙,云踪静静坐在一旁,乖巧陪侍;不知何时,知迷的心神忽从书中惊起,偏头一看,原是云踪倚在她肩头睡着了。
毫无机心、毫无防备、在这一刻也绝不会被俗尘侵染的穆若睡颜,破格获得了知迷最破格的纵容。
……
自萱色的灵光并亭曈朝阳中醒转时,另一半榻褥的余温已然残消殆尽。
孤竹扶着额在床畔默坐了片刻,光尘俱静。
关于知迷的梦景,近来愈发清晰、愈发真实,以至于有时孤竹已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渐渐忘了疑惧,自己为何会梦见这么多史书无字的详实。
大抵是由于梦境的愈发真切沉潜,每从中脱身,神念深处往往便传来不可抵御的痛楚,如洪炉凄啸、如火割水刬,须得实实捱过一段,俟其自行缓解方可。
待炽熄寒融,孤竹徐徐摸出枕畔一封短笺。星簇河的字迹秀逸而锋芒清冽,读来颇觉沁心爽目。只是此次孤竹只粗览一遍,便有些不快地放回了一旁。
桂叶楼宴席当日,情状纷繁,星簇河实未及同星折壑多作慰问;即今总算稍得清闲,挂念故友,心牵甚切,是以一早便离开去访星折壑了。
“……”揉了揉本就不整的乌发,糟乱的悰绪在按到床头剑柄时荡然一清——孤竹扣紧了掌握,对望了望满室柔耀金草,“我去寻他。”
……
锁天峰,浮石。
肃秋宗中,锁天峰位于双株峰之西,乃是链脉弟子修行起居之处。与双株峰不同,锁天峰孤一峻峙,峨峭刺云,峰周环围浮石十数座,皆以精铁锁链牵连之。
二蓝衣少年比肩浮石边,履畔苔痕漫漫下丘壁,衣外云气渺渺飞天涯,景阔心远,一身气闲意适。
“听说你成为了阵魔的弟子?”
星折壑乍闻此言,不免大惊失色,已是退却半步才勉为站定,慌忙收拾面上慌乱:“你怎知晓?!不……不对,难道你们都知道了?”
“其他弟子不知,宗内只有我知晓。”星簇河微微侧身,有些奇怪,“鸣鸷谷没有伤害你,反而教授你阵术,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何如此惶恐叫人知晓?”
“嗨……这不是怕别人知道了之后心生嫉妒么?”星折壑观他神色不似有所城府,心下无端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平日里随性随意的模样,“阵魔那么老了还没有弟子,陡然见着我这个好苗子,当然心动了!但是鸣鸷谷外的人不理解啊,他们只知道鸣鸷谷是恶贯满盈、有来无回的地方,结果我被俘去了那,非但没受到什么恶待,还得了这么大个机缘,这要让有些人听到,不得嫉妒死我?最后再编排我与鸣鸷谷有什么勾结……”
说及此处,星折壑作直打寒颤状,仿佛“光是想想就忍受不了那样的小人气息”。
星簇河不免被他逗笑:“那好,我不告诉别人了。”
星折壑一滞,心下不禁生起一股暄暖,软化了一片僵冷。
他终于找回了些落入鸣鸷谷之前的诚挚,禁不住心中一热,上前勾搭住星簇河的肩膀:“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星斜影可有欺负你?不用顾忌,这场子我怎么也得替你找回来。”
此话一出,星折壑才恍然惊觉,今时不同往日了。
星簇河不甚在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顾好自己,勤加修行。”
说及此,星簇河不禁道:“虽然现在你有阵术傍身,灵力境界却也不可落下——我观你目前在五羽初境,看来进步得很快。”
星折壑挠了挠头:“阵术术灵毕竟与灵力相通嘛。对了,那簇河你现在境界几何?”
星簇河无奇道:“七羽初境。”
星折壑登时“嗬”了一声,又捺不住心潮一涌勾上他的肩侧:“果然天才就是天才。想当初我们在这里打群架,你不出手便罢,一出剑扫开了一大批人下去——那场面,下饺子似的,哈哈哈哈哈……现在想来还觉得犹为快心。”
二少年闲谈漫步,悠游遣心。光阴难得宁静轻缓。
直到来自远处锁天峰的一声呼喊荡破了苍茫的静谧:“折壑、大公子——原来你们在这!”
二人言笑一止,俱是转步回望声起之处。只见那蓝衣弟子匆匆飞身过一二浮石,自觉近了些,方又急唤道:“少宗主同尺脉弟子在斗兵阁交起手来了,目前为止无一人是他敌手,大公子你快去救救场子吧!再这样下去,十日后的宗内年度武比,尺脉怕是要直接失去参与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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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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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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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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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0 章 十八、昙色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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