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沙般的细雪簌簌地划过寒气,披于发上缀了一层鲜颢的霜意。
“烟儿。”
万开烟惊然抬首,便于喘息反复的白气中被一道纤柔的身影扶挈了起来。
“娘亲……?”瞧清来人的面容,万开烟忽觉心中一酸,眸底一濡。
他这才发现,自己奔走如逃,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了白洇院前。
“你这又是去做了什么,何以弄得如此狼狈?”白洇心疼地为他拍拂去发上薄霜,“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屋中喝口热茶吧。”
万开烟却一把截住白洇的手,目光倏如新削:“娘,你知不知道,我爹可是还有个亲妹妹?”
白洇怔滞了片刻,面上神情霎时复杂得难以名状:“烟儿,你从哪知道的?!”
“我……”竦然失常的话声令得万开烟一震,手上力道松了些许,顷即便被白洇反按住双肩:“烟儿,记着不要向任何人问起此事,一点风声都不能传入你爹耳里,明白吗?!”
万开烟心沉如铅,字句如鲠,发不出一词。
——
案卷阁。
卷帙浩繁,如行过苍苍林薮、漩漩洪溟,转身枝叶拂面、抬手水缕涔滴,不知哪一道纹路才是自己所寻的答案。
又一次心烦意乱地放下一册无关紧要的事案,万开烟攥了攥六承,光意让他静穆了下来。
不能询问任何人……即便用上心眼的力量,也不过是将海底捞针变为江底寻珠罢了。
无奈一叹,正欲掸袖的一刹那,万开烟忽觉眸梢闪过一线昱亮的皓光。
瞬息此刻,像是燃尽了光阴。
一切的存在都逝没了,唯余那道似明非明、似真还虚的光芒,屹立成了亘古。
五感重新复现时,万开烟看见了形如一张薄纸般的晶石。
它盈盈地飘悬在前,恍如方浮出于一场劫火偃息后的漠漠残灰。
『去剑元年,明氏败退,携圣剑遁迁;天地海陆,重归悬隐域之民。』
万开烟目光一凛,不禁抬手执住纸页,却拾得一片耿耿然,执如无物。
『去剑九十五年,先祖于荒墟中拾得旧页,素质洁然,空无一字,若有万象。』
『去剑一百零五年,墟页书院初立,以墟页为匙,墟页秘地为根,先祖执首,广招门徒。』
『去剑一百二十一年,书院规模方具,声名已显。以墟页灵元浑然自一、圆融无瑕,门人弟子修进如流之余,常为善而指点途人求索、编撰功法,受益者不胜数矣。』
『去剑一百三十年,求访问津之人芸芸藉藉,八方路塞、门槛摧敝,书院应接不暇,先祖乃思以功法为契,与诸有意者相与为盟。』
彼时战火倾覆,留下万里荒墟,悬隐域之道犹如灰烬焦痕里的新芽,正是初生之时。前人籍册一朝尽为虚诞,各地修者纷纷自索修炼之法而自撰功法,然而道阻且长、艰深难喻,墟页书院的出现,恰似一棵蓬勃拔起的迷穀,每一个携云烟雾霭、榛棘藜莠前往拜谒之人,都得以消解惘惑,见得一时敞亮。众人不知其根由,然书院盛名非虚,故与之结盟者络绎纷纭,皆以蒙其恩泽,感念不已。
墟页灵元性质独特,举世无双;其灵力亦如同白纸清水,着墨为黑、落朱为赤。在与悬隐域中众多先行者结盟后,书院先祖又思索出一招见效更快的引领他人开荒修炼的方法,即由书院弟子将其清如水、白如纸的天然圆融的墟页灵力注入接受者体内,自然与之灵力同化、又可保持自身完满之性并在二者之间亦主亦次,能够如青蚨母子般相互牵引——由此,即可以墟页灵力的先天圆融性质提携受助者的灵力寻到最为适宜、顺遂的道路,开辟无阻。此法虽为外助扶持,却因墟页灵力的圆融之性,并无揠苗助长的后患,反而是寻常人多穷极一生也无法探悟到的最佳方式。
然而墟页灵力本身的进境亦不十分容易。书院先祖天纵奇才,初建书院便是有搜集古人遗册之心——世人皆以时易道更,而弃古人传书如敝履,独此人非但搜集遗册,更精心研读。他是最初于墟页秘地开灵获得墟页灵元之人,也是后来众多拥有墟页灵元的同修之中,进步最快、最稳之人,更因此是当之无愧的墟页功法率领之人,众人只道他是天赋超绝,只有他自己明白,古人之书对他起了多大助益——
他愈发注意到书院弟子越往后修炼,灵力愈难长进,起初他只以为是弟子们好逸恶劳、无法坚持勤修,其时才有所发现,原来白练易染、圆月易缺,很多人初得墟页灵元时,灵力浑然如新凝之霜、初落之雪,即便是自行修炼、未尝与其他修者灵力混同,大抵到了一羽左右,便似染上了些许尘埃泥垢,若不能涤濯一番返归本色,便难以破境;而一羽至二羽的修炼路途更遥邈一些,在这个过程中被污染程度更深的便有不少了,症结稍微轻一点,倒止是境地再难寸进;症结严重的,甚至可能走岔经脉,乃至内伤或走火入魔。而若是曾为他人引导灵力的弟子,这一日就来得更早。他的灵力则一向如初生时纯净,未有涴染,正是因习得古人之法,得以时时涤濯自身灵力罢了。
书院先祖遂将所习古人之法化入墟页功法中予弟子们修习,方始时收效甚著,可至二羽之后,这新功法较旧版却更艰深晦涩了些,寻常悟性之人竟是连门路都快摸不着了。
所幸彼时不过是一个界域起步之初,书院弟子的进境速度放眼全域说是魁首也不为过,这难以进境的忧患暂且无法动摇书院的名誉地位,书院先祖亦是仍在日夜苦思、另寻他法。
流水不腐,书院先祖思及此,与其持一,不若以一化万、由万存一,而墟页灵力本身便有遇火为火、遇水为水、遇木为木……之性,加之书院弟子每指点其他修者修炼之关窍,都有记载存录,于他家功法可谓是知根知底了——是以书院先祖与诸同盟者商议,为书院弟子求得修习其他功法的机会,盟者几乎无不欣然以应,各自将己派功法抄录一份由书院集藏。自此墟页书院弟子若于墟页功法本身再无进境之地,便可考虑转修其他功法,只是转修之后属性特化,再无可能恢复墟页灵力完满之本性,是以选定了转修功法之后,就再也没有转圜或改择的余地了。
此法施行之后,果真践行得效,转修别家功法的弟子多得以顺利进境,且比原功法本身的修炼者还要顺利,常有书院弟子成为其他各派先导者之事,不胜枚举。书院与同盟者互辅互成,关系自当更加亲密。
『去剑八百九十三年,天氏势盛于土境之央,自居正统,如风沙飓袭,所过之处吞并无阻,拓土极疾。书院与同盟闻声而起,毅拦天氏于北土境外,固若金汤,丧族亡命者悉来归附,无不纳之。』
天氏的霸业尚未能扩出土境,便在墟页书院处惨遭中断。天氏一初耻辱与不甘并作,多次欲凭强劲的实力硬生生将此敌击溃,却不料仅仅据守北土境的墟页书院与其同盟内蕴深不可测,次次教天氏铩羽而归,久之甚至元气大伤,便再不敢徒以强力谋之,收兵息声,安分了很有一段时日。
『去剑九百零七年,谤语谰言日嚣,书院陷入同盟者猜忌不得挽,人心反覆,如决江河,内乱始起,书院众生不得已为护门户而应战。』
人心不啻纸灯笼,热切与光明皆须兜在一层完好的皮囊里,偏这皮囊又再薄弱不过,一旦开了个口子,覆灭不过刹那之间。
书院弟子修习别派功法,素来便比本派弟子迅速而顺利得多,域界起步之初众人尚能铭感书院大恩于心,对其敬佩服从莫不由衷;然数百年过去,淳道日微、性薄日显,天氏只稍作思虑,便放出“墟页书院实为窃取各派功法之贼”的消息,捏造说书院不仅不将自己开拓出的正确功法交还各派,甚至有借指点各派弟子之机、趁此吸取其灵力补足自身之嫌,否则又怎会本派弟子的修炼反而赶不上一个依样画瓢的外人呢?
纵然无人去证实过消息确凿,它也欻忽成了点燃积怨的导火索。
『去剑九百二十年,天氏坐收渔利,土境彻底收入其囊中,书院颓圮而同门散落,悉为天氏所搜捕戕贼——至此,历时八百一十五年,沦没。』
有若沧海在桑田里干涸,一段段莹润玉白的文字在此刻淡消,光芒都变得轻渺。
仿佛有洪波在耳畔退伏平息,留下一片苍茫的寂寥。
万开烟心中不免怅然若失,又暗结着一缕不甘、不信的梗梗芥蒂。
眼前忽然有光影一明,像是回忆涌出脑海,却又历历不可拂去——竟是那日于归根殿大堂玄境中所见之素白灵方,闲闲翩翩。
万开烟心中一悸,如有所知。
『同年,书院第十八代游白使境至大中,以己灵页存录院内所藏籍册功法万余卷,并携墟页远遁无踪,天氏莫能擒之。』
宛如风消雨歇后的静夜里一声惊雷,万开烟瞋目欲捉,伸出手才知这段蓦然出现的记述全无凭着,又片刻之间自指缝里沉入了虚无。
惘然收回指掌,一切字影都连同灵晶纸页一道消弭了形迹,唯有那素白灵方缓缓落入掌中,如云垂雪下,皓皓皎皎,将万般翳暗都抹作恬淡的湛白。
也只不过得了这稍晌的安然——万开烟兀觉心中一懔,眼前世界便栗然改换。
白方携着满目的渊清玉絜褪消了形色,剥落出一个朴质的六承之方,静卧于掌心,灵光氤氲。
……
万承宗,万丈珉。
抵近天穹的浮石鲜颢如镜,一颗颗丹火在其上绽放开来,一缕缕绯烟从其周缭绕盘桓,满石霞光,将红裳都灼得炽亮。
变言脱力跌坐在石上,珉石一片翡色,他却毫未惊悸,身后一派凉润,仿佛还溅起了一层清漪。
看着身周聚拢在一处的许多浮石,有如一面玉湖,透鉴里火色纷烂漫,游遨着一天云霞——它,名为“蔽屹”。
变言一手支在侧后,另一手虚虚探出,指尖勾撩旋绕着玫瑰色的轻薄烟气。浮着满面细汗,叹出一声无力的弱息,眼里却仍是把玩美景的闲情逸致。
“这不好相与的佳人啊——”
惫懒地长泄出一声,变言正欲就地仰倒,酿焰为酒且醉一番罢,旁的一切大事都留待醒后再虑。
只是,他的肩还未完全触及珉石,就被一只坚劲的手捉住了。
变言心头一紧,只是来不及反抗,也容不得他反抗,便觉体内一股股燥燠的炎气皆向那只手涌去,最终涓滴不剩。他只觉遍体为之一清,全身筋骨都似方脱离蒸笼一般甘爽而利落下来。
应和着每块骨节发出一声畅意的喟叹,变言立时撑身坐起,头也不回,拂了拂膝上衣褶笑道:“多谢未公子还念着在下微命,及时赶回施以援手。”
未途任由他脱离自己的掌钳,回手支于腰侧:“可有进展收获?”
“这玩意当真不愧是晶焰山的至高法宝之一……”变言慨然一叹,“这般繁赜奇涩的法元内容,纵使我能够摸索清楚,也没有解化它的能力——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可行之法,就是找到引信,将之毁去。”
“引信……?”未途蹙了蹙眉,显然没如何听懂。
“蔽屹靠吞日宗弟子所使用的鉴日镜积累能量,那类特殊的鉴日镜与晶焰山本身所使用的鉴日镜,法元有细微不同。吞日宗弟子每次使用鉴日镜时,无论是修炼还是战斗,其中灵力都会传递一部分供养蔽屹;此外,在毗邻烜日的极空上,蔽屹的消耗速度几近于无,即便是夜间,由于蔽屹本身的庞大凝练,消耗速度也不过稍有明显。可以说……蔽屹本身就是一种能够不断积累壮大的火药。”变言仰着头,瞳中浮游着那满天焕烂的色相,“人从不愿制造不可掌控的事物。而掌控火药的关键,就是引信。”
未途沉默地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
“失去引信的火药,想要将其引爆无疑会困难无数成。”变言并未在意身后人的郁悒,“届时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徐徐图之,例如为吞日宗弟子更换武器、寻一些散修炼元师来施行解化蔽屹法元的办法等等。”
未途终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似是因了了些切身之责,未途微不可察地松弛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于变言身下的大片幻映着彤云烟霞的珉石:“这些浮珉……都是你唤来的?”
像是送走了离矢的弦,变言也为未途言语中悄然的舒放之意所吹拂,再无戒惕地就地一躺,枕臂交膝,足腕微摇着裾裳:“这些小家伙么,我只是恰能投其所好,侥幸得了它们的青睐罢了。”
未途垂着眸,睫影迷离,似是不自觉沉入了某段回忆:“……它们喜欢什么?”
变言一滞,不禁欹身侧目,似是有些意外。随即却又释然一笑:“出于黄土,质比白云,当然是喜欢土中精粹的同类了。”
他凭空一摊掌,掌心便显出一抔皎洁剔透的晶璃粉尘——原是他以心眼之力拟造出的云烬气质,吸引了周遭散布于最高层的浮珉。
更讶异的是,未途对此并无分毫好奇探究之色,他的目光比周遭嫣红的烟云还要缥缈,早已不知逸散到了何方。
“荡荡烟景落,处处皆是我……”
变言聆之,蘧蘧然觉心上有栖蝶振翅而飞,一翼间轻盈寥廓,仿佛化身清气流充天地之间——难以想象,似未途这般忠心寡言寄身强者荫隅的属下,能吟出这样的诗句。
思及此,变言不禁想调侃调侃他,可一转眸瞧见那目光中莫可名状的斑驳,又叫他咽然了。
许是看在这一妙句的悦心上,变言终于从珉石上爬起身来,寻常而又切实地拍了拍未途一肩:“职责、任务并不是生活的全部。蔽屹虽是催命的祸患,可眼下,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何不让自己过得快活些,这身边处处是不花钱的……哦不,花钱都买不来的妙趣呢。”
说到钱,变言不知想到谁,自己先忍俊不禁起来了。
“你也喜欢美好的景色吗?”未途瞳仁一亮,那陡然的炯芒令变言险些失足,“之前我在杏啄溪,看到了灰蒙蒙的雪,铺在世间像是缟素,而一些飘洒空中的尘点,却好似无瑕的纯银齑粉……”
变言敛静了一切声息,他知道未途并非在向他诉说,更像是在顾盼这片天地,在与这天地间某个无形的灵魂促膝而叙。
“千万灰烬将枯槁掩埋,那些村民——那些羸弱的凡人却洋溢着喜乐。我曾经也来自于这最亲近于黄土的卑陋之地,我以为我能同享他们的喜乐之意。”未途那臃肿走形的上半身躯、尤其是丘陵般耸突的左半胸膛忽然遏制不住地低昂起来,“可那些皎洁昱亮的银尘落在我指尖时,只带来阵阵的刺痛与蚀烫——原来我终究不过是蛰虫之属,早该在上一个秋日就已然零落……”
他迎着便娟落下的绯烟与赤曦,将隐忍的余音闭于交睫。变言仿佛看见了那淌过永夜、晞于烈焰的一泪枉恸。
变言喑默良久,终是踏玉行火,负手眺向燃烧不尽的灼灼垓坫:“不把自己当作蝼蚁,这世间便没有蝼蚁。”
……
肃秋宗地界,桂叶楼。
此地乃是肃秋宗周近至为华丽焕烂的一幢酒楼,常是任务归来、苦修后放逸的好去处。少年子弟的气息时时盈发,使得金色也明、玉色也清,映得冬里冷日都奕奕了几分辉光。
是日楼上笑语如潮,过街之人无不受其欢欣鼓舞,油然喟叹想:肃秋宗大抵是云尘将掸、愈可耀眼起来了吧。
星折壑在一口饮尽第十三杯慰问他情形的酒后,光景颠旋地看着另一边酬酢无算、却仍然笑得风度不减、容止萧然的白衣少年,忽便由衷地甘拜下风——单是这酒量,已不是他所能敌的了。
遑论以一“剑”之力,扶起了整个将倾的肃秋宗?
孤竹身上似乎散发出了一种极清澈而极明煌的光芒,温淡又炽烈,照得星折壑无地自容。
他坐回自己的座处,酒意醺得脑子混混沌沌,想到从鸣鸷谷带出的晦风窈影,一种失力的颓丧感渐渐锁遍了他全身。
十七年的记忆顷刻间在血脉里涤荡一遍,留下更沉涩的翳暗。
他什么都没有——无论父母,地位,还是实力。
至于朋友——哪有什么朋友,除了星簇河,都不过逐食之鸟、随流之鱼罢了。
而今——星折壑不禁抬目一睨——昔日好友此时正端坐在白衣少年身畔,不时以冷冽的目光冻退兴起意开而直欲同孤竹攀比酒量的肃秋宗弟子,以至前来寒暄致谢者俱是恭恭敬敬、分毫不敢逾矩。
明明已经耳鸣眼眩了,星折壑却禁不住又擒杯咽下一口清银。
“簇河,都是同门师兄弟,别那么凶嘛。”孤竹偏眸投以一缕微笑,却也顷即被星簇河的目光冻上,只好讪笑一声放下了樽盏。
盏底还未触桌,便被另一只琬象素手夺了过去。星簇河瞧着面前一片仰慕期待之色的蓝衣弟子,又眄了眄有些不知所措的孤竹,声如漱冰:“不若我替你喝。”
不等那弟子愣住,孤竹已严色正容将酒樽夺回了己手,随即毫不见心疼地向臂外一泼:“不喝了。今天一杯也不喝了。”
星簇河瞧了瞧他,见少年风俊面容上仍如是煞有介事的正经模样,忽不禁轻笑一声。
孤竹自知此招百试百灵,此时虽心花随那笑靥盛放,面上却不敢有所动,只不断以眼神示意旁边那蓝衣弟子快些识趣离开。
谁知那弟子兀然得见星簇河笑起来的模样,整个人痴愣得更厉害了。
孤竹何等了然星簇河的性子,眼下尚不敢上前狎昵,只好起身试图亲自将蓝衣弟子攘走了。
那蓝衣弟子这才惊然回神,如遇再生父母般悲天怆地地把住孤竹臂膀:“恩人——!”
孤竹眼角一搐,恍惚见曾在木境摊上的某个牛皮糖上了此人的身。
“我宗衰疲至此,众同门都已在为自己寻备后路了,真是万不料之万幸得遇您这样的救星!”那弟子感恩戴德地抒了一番胸臆,才接着诚恳道,“如今宗主与少宗主都尸位逸豫、不顾门下,我们在座同宗商量了一番,皆愿以您为首、由您带领,回返说与其他同宗弟子,想来也绝不会不答应,希望您万勿推辞,肃秋宗的未来就交在您掌中了。”
“非也。肃秋宗的未来,在你们自己手中。”孤竹沉穆了容色,移下自己肩臂上的双手,“何况我不过只是一个外人。集雪幕此举,虽发自于系念簇河之心,更多却是为贵宗子弟诚挚纯忠之心性打动——若无你们之心,何来集雪幕之力?”
他又宛首看了看神情同样沉凝下来的星簇河:“我并未给予你们伟大的力量,只是给了肃秋宗一个愈病析酲、由弱复强的机会——你们真正的力量之首,应当是簇河才对。”
星簇河眸星一闪,下意识欲推回此话,然瞧着场间欢喧声乍消,每一位弟子都停杯投箸,将期许与跃跃的目光不矫不饰地托付与他,心中便须臾安然坚定下来。
——是啊。此事,他当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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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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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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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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