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其它小说>穿成万人嫌后我成了万人迷>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皇宫。

  金乌缓缓从山间升起,丝丝金光透过窗户缝隙,钻入房中,落在床榻上那人的乌发上。

  谢昭被阳光笼着,不由地皱起了眉。他神情痛苦愤怒,眼下的妩媚泪痣也黯淡,似乎是被困在了噩梦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值夜的宫女见状,不敢多耽搁,立马出门,上报给蒋丛。

  四殿下心思难测,反复无常。若是她鲁莽地将四殿下叫醒,四殿下直接将她砍了也是可能的。蒋丛是殿下的心腹,殿下万事都由他经手。宫中众仆婢皆有默契,若是遇上这等为难的事,皆上报给蒋丛,免得自己惹祸溅血。

  蒋丛快速从门外进入内室,看清谢昭的模样后,便忍不住皱眉。

  谢昭幼年受尽了苦楚,时常会被噩梦惊醒,但自从、自从……奇怪,他怎么记得,去岁冬日,京里来了一个人,殿下的情绪便好了许多,噩梦也不怎么做了,可他怎么想不起那人是谁了?

  不应该啊,如此大事,他怎么可能忘记?

  蒋丛眉头紧皱。

  此事暂且按下,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叫醒殿下。

  他轻声呼唤,只见谢昭身子颤了一下,猛地坐起,双手紧紧攥着锦被,额头上冷汗涔涔。

  蒋丛问道:“主子又梦到以前的事了吗?”

  谢昭缓了缓神,转头看向蒋丛,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我梦到他……要走了,无论我怎么挽留都留不住。”

  可是,那个他是谁?

  他记不得那人的容貌,甚至印象中完全没有那人的记忆,但在梦里,他的心像是被搅碎了一般疼,像是火焰熔浆要爆发般愤怒。

  蒋丛下意识笑道:“殿下又想起他了吧……”

  这句话说到最后时,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表情变得疑惑。

  他是谁?

  殿下为何会想起他?

  蒋丛疑惑问道:“殿下,是不是有一个心爱之人?奇怪,属下为何想不起那人是谁了?”

  谢昭的脸色很差,眉眼间满是沉郁。

  不对劲。

  他不对劲,蒋丛也不对劲。

  心悸的感觉缓缓散去。他坐在床边,拧着眉回忆从前。可无论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有什么人是他必须要留下的。

  真的有人,能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吗?还是他只忘了这个人?

  不对。

  他的事情,对蒋丛并无隐瞒,可蒋丛的反应明显不对。很明显,蒋丛也忘了那人。

  若不是神仙手段,怎么可能让他和蒋丛同时忘了一个人?

  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谢昭的眼神冷了下来:“蒋丛,你去好好查查,最近这半年,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是,属下领命。”

  *

  谢府。

  谢瑾醒来后,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刺痛。

  他在梦里痛彻心扉,但醒来后,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心里面空落落的,好像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面灌,整个人都要被冻僵硬了。

  “爷,今日还要进宫,该起了。”门外传来陈平的声音。

  谢瑾这才僵硬起身:“都进来。”

  门被打开,仆婢端着脸盆,拿着毛巾鱼贯而入。

  漱口洗脸后,婢女将提前熏好的衣裳送上。

  那是件玄色毛领大衣。

  陈平扫了一眼,道:“今日天气突然转暖,属下穿着单衣仍旧觉得热,爷穿这一身怕是要热出汗了。”

  谢瑾淡淡道:“那便换一件。”

  小婢低低应了一声,上前打开衣柜,挑选单衣。

  谢瑾转头,随意一扫,忽然发现衣柜里的衣裳中,还夹杂着许多浅色衣裳。他不由拧眉,往里日他的衣衫都是深色的,从不穿浅色,怎么衣柜里有这么多浅色衣裳?

  这般想着,他上前几步,挥退婢女,拿出素色衣裳打量。

  这衣裳很新,没有上身过的痕迹,素色布料中嵌了金银丝,十分华贵。与他的相比,素色衣裳短了一截,应当是给比他矮大约一头的男子穿的。

  再一翻其他素色衣裳,大多都是如此。

  谢瑾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惊怒交加,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眷恋甜蜜。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让素来冷硬自持,不为感情所累的他隐隐感到害怕。

  这是谁的衣裳?

  他怎么会容许其他人的衣裳出现在这里?

  谢瑾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应当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彻底从他身边消失了,包括连同这个人相关的所有记忆。

  他咬着牙,低喝了一声:“陈平!”

  陈平忙道:“属下在!”

  谢瑾眼中冷光如刀锋寒:“去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陈平转头看向衣柜,恍惚了一瞬,才道:“是,属下领命。”

  *

  宋府。

  “爷,该去用膳了。”崔曲站在门口,恭敬说道。

  宋彦回坐在床榻边上,手臂上挂着一件纯白的狐裘披风。他一手轻柔的抚着柔软的狐毛,抬眼看向崔曲,温柔慈悲的柳眼深沉一片,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后,他温柔问道:“崔曲,你可知这狐裘披风是谁的?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那不是您死乞白赖非要留下的吗?

  崔曲下意识地想到。

  然而,等他再一步深想这狐裘披风的主人是谁时,大脑里忽然一片空白,仿佛是被人生生抹去了一部分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崔曲的脸色蓦然苍白。

  宋彦回将狐裘披风展开,披在身上。这狐裘披风只到他的小腿下方,应当是披风主人比他矮了约摸一个头。他恍若蹭情人脸颊一般,蹭了蹭颈边柔软的狐毛,轻柔道:“你也想不起来了,对吗?”

  “有人让我们同时忘记了一个人,却来不及清除那人存在的痕迹。”

  “只是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手段,也不知……被我忘记的人,现在如何,是否安全。”

  崔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咬牙道:“属下马上去查……不!属下马上去找大夫!”

  *

  山东,秦家老宅。

  秦申安被关在了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房门紧紧地锁着。他靠墙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睛发红,表情狰狞。因为疼痛,他额头上青筋突起,身上冷汗涔涔,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得。

  他又发病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疼痛,似乎比以往的更加剧烈。

  房门外,传来了傅渊焦急的喊话声:“公子?公子,您还好吗?要实在疼的厉害,您就握着手上的珠串,那东西对您有用!”

  珠串?

  什么珠串?

  秦申安艰难地抬起手臂,看到了右手手腕上戴着的珠串。打从一眼看到珠串起,他的心里就泛起了甜蜜温暖的滋味,整颗心都是满的。

  凑近了闻,还能闻到珠串上熟悉的香味,连脑海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只是,这珠串是怎么来的?

  他皱着眉思索,脑海里却是空空的一片,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与这珠串相关的记忆。

  不知为何,他的心开始火烧火燎般的焦躁,这焦躁让他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秦申安喘着气扶墙而起,踉跄着奔向房门,虚弱道:“开门!傅渊,快开门!”

  公子好了?

  傅渊心中一喜,立马插.入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狼狈的秦申安就冲了出来,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臂,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喑哑焦急:“傅渊,我手上的珠串是怎么来的?”

  傅渊一愣,脱口而出:“不是小公子送您的吗?您宝贝的跟什么似得。”

  秦申安立马追问:“小公子是谁?”

  傅渊呆了一下,傻愣愣地说道:“小公子是……”说到这里后,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小公子是谁?

  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奇怪,他怎么会张口就提到小公子?

  “公子,我好像不记得了。”

  秦申安缓缓直起腰,吐出一口气:“你也不记得了。”

  “傅渊,你去查一查,看看秦府,还有没有别的人和我们一样,明明觉得应该有这个人,却完全没有他的记忆。”

  小公子。

  只是念着这三个字,他就觉得心里是满足的。

  这个人,对他一定很重要。

  他得查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

  俞家别院。

  昨日将谢昭三人送回各自的府邸后,俞轲便让人时刻紧盯着他们的府邸。今日一早,二管家便带回了消息,他立时就到了正厅。

  二管家道:“皇宫里的消息不好打听,不过谢府和宋府,今日一大早便有了动静。谢三爷府上仿佛在查什么衣裳,至于宋家,宋公子也在查狐裘的主人。说来也是奇怪,这狐裘不是咱们小公子的吗?宋家为何要查狐裘的来历?”

  看来他们确实忘了姜曦。

  “我知道了。”俞轲心若明镜,但这事儿不能对外说,他道:“从今日起,俞府上下都不得泄露任何与姜曦有关的消息。”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你记着,是任何消息。”

  曦曦没有那么细致,以为抹去记忆便万事大吉。他没想过,抹得了记忆,却抹不掉他存在的痕迹。

  那三人皆是心细如发的细致人,怎会容忍身边出现这等奇怪的痕迹,必然是要仔细查探的。事情既然到了这地步,他自然要抓住机会清干净线索,彻底结束这些烂账。

  姜曦是他一个人的。

  以后,他们再也不能来和他抢了。

  二管家心中一惊,细细思索后才试探道:“是,若是有人来打探,奴只当世上没有小公子这个人。”

  俞轲颔首道:“就这么吩咐下去吧。”

  竟然猜对了?

  公子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小公子太受欢迎了,公子心生妒忌,打算将小公子囚在身边?

  不过,公子看似运筹帷幄,从容不迫,但私底下其实霸道的很,以他的性子来说,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想起早年间俞轲将姜曦带在身边,不动声色赶走他身边之人的手段,二管家默默低下头,应道:“公子放心,属下必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二管家退下之后,俞轲便又起身去卧房。

  曦曦昨晚被他折腾的狠了,早上他起来时,这小公子还在酣睡。

  从姜曦上京城开始,他便意识到,姜曦身上藏着秘密。可他从没想到,他的秘密会那么惊人。

  精准抹去一群人中关于一个人的记忆,这样的手段,岂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可他爱姜曦啊,那么爱,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的骨血。

  小时候只是见了他一面,便日夜都想着他,千方百计把人拐到身边。终于,他如愿了,姜曦借住在他家,两人可以日夜亲密相处。可他心里的欲.望又开始滋长,他不想看到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和这小公子亲近,所以,他又精心打造了一个不易窥破的牢笼,小心将心爱的人放在里面,圈着他,守着他。

  昨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惊恐愤怒,可他害怕的不是姜曦这个人,山精妖魔也好,神仙鬼怪也罢,只要是姜曦,他就仍然深爱,并且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他怕的是,哪一天这种手段会用在他身上。

  让他忘记姜曦,他会生不如死。

  走到卧房门口,俞轲便听到丫鬟在问:“小公子不睡了吗?”

  姜曦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迷糊,又绵软又乖甜:“身上出了汗,热的睡不着。”

  丫鬟道:“今日天气突然转暖,京里好些人都换上了薄衫。”

  姜曦的声音似是有些羞耻,遮遮掩掩道:“你去备些热水,我想洗洗再睡。”

  俞轲想起,昨晚他们闹腾的迟了,姜曦实在太困,他便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并没有带他去清洗。以这小公子洁癖的性子,这会儿定是不愿意带着一身汗和昨晚胡闹时的狼藉再歇息的。

  屋里的丫鬟应了声:“是,屋里留了热水,小公子先洗把脸擦擦汗,奴让人去准备热水。”

  他的小公子乖乖应道:“好哦。”

  俞轲不由微笑,往屋里走了两步。

  这时,姜曦正从床上下来,走向放着脸盆的架子边上。他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上。走到脸盆边上时,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比水葱还水嫩的手指便伸向脖后,撩开了一头黑发,彻底露出了那一截优雅销魂的雪白脖颈。

  拨开黑发后,又有黑色碎发被汗水泅湿,湿哒哒黏在玉白的脖子上。边上还有几块被人啜出来的斑驳痕迹。

  昨晚的荒唐、靡丽和低吟浅唱的欢愉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俞轲呼吸一滞,心跳加速,整个人都热了起来。www.33ýqxsś.ćőm

  他听到婢女声音柔软道:“公子,奴用帕子帮您擦擦汗,可好?”

  他的小公子毫无防备:“好哦,谢谢你啊。”

  俞轲面色一沉,眼中杀意浮现。眼看着婢女已经将毛巾拿在受伤,他忍下怒火和杀意,走进房间,冷冷道:“你先出去。”

  婢女一愣,忙行礼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姜曦转过身。他一看到俞轲,就忍不住想起昨晚的荒唐,脸上瞬间就红了,连说话的声音也细细的:“俞轲,你怎么过来了?”

  俞轲忍着心中的躁动,极其自然地拿过毛巾,撩开姜曦的黑发,将毛巾轻柔的在他脖子上按了按,擦去上面带着香味的细汗,道:“我猜你很想知道谢昭他们怎么样了,所以过来找你。”

  这个啊,他确实很想知道!

  姜曦转身,期期艾艾地看着俞轲,小声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是不是彻底忘了他?彻底忽略了他?

  俞轲替他擦汗的动作未停,他自若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嗯?

  怎么还有好消息坏消息?

  姜曦想了想,抿唇道:“我要先听好消息!”

  不管,我要高兴高兴再说!

  俞轲把他脖子上的汗都擦干净了,缓声道:“好消息是,他们确实忘记你了。”

  姜曦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抿了抿唇,小声小气又坚定道:“挺好的。”

  挺好的。

  一切都各归各位,事情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

  “那坏消息是什么?”

  俞轲道:“你在京城的痕迹没有随他们的记忆消失,谢瑾他们虽然忘了你,但是心里起了怀疑,正在查你。”

  姜曦心里慌了一瞬:“在查、查我?那我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回杭州?”

  可恶!

  明明都没有记忆了,这还查什么呀?

  一定是系统给的调节器有问题!

  系统正闷闷不乐呢,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它立马否认三连:【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调节器肯定没问题。】

  【都怪主角们太聪明,这绝对不能怪我。】

  姜曦在心里娇气地哼哼了两声,表示了自己的生气。

  俞轲垂着眼,缓缓道:“这会儿,他们怕是已经叫人盯住了码头,你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只会立刻引起他们的怀疑。”

  姜曦仰着头看着他,有些无措:“那我该怎么办?”

  俞轲放下帕子,双手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确定地问道:“曦曦,你真的愿意离开京城,和我在一起吗?哪怕为了躲避他们,可能会让你失去自由,一直留在俞家,不能见任何外人?”

  要一直留在俞家,不能见任何外人?

  这么严重吗?

  姜曦小声问道:“这样要多久?”

  俞轲道:“要等到春闱结束,等我能够外放做官的时候。”

  姜曦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略略垫起脚,双手搂上俞轲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坚定道:“我可以,俞轲,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你要相信我。”

  平时可以心软,但在感情上,他要坚定一点,再坚定一点,不可以给俞轲带去伤害。

  俞轲垂眸注视着他。

  他的小公子仰着头,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为了安抚他的不安,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走进牢笼。

  卑劣的他把明月骗入了怀里,从此拥有了光明。

  俞轲弯了弯腰,把他抱进怀里,脸埋在他的肩上:“曦曦,谢谢你。”

  *

  一直到春闱前,姜曦再也没有出过俞家的门。

  俞轲把俞家守的密不透风。

  姜曦身边,只有二管家带着两个丫鬟伺候,其余奴仆直接当姜曦不存在。如此一来,即便谢昭三人派人混了进来,也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姜曦是个很能自娱自乐的人。

  俞轲不让他出门,他便自己画画,看书,记录创作灵感,梳理新故事大纲。俞轲一有时间就会来陪他,两人亲亲抱抱的时候,擦枪.走火是常有的事情。

  日子倒也不是那么无聊。

  就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春闱。

  三天的考试过后,姜曦便翘首等待着俞轲的成绩。

  俞轲倒是不慌,他倚靠在美人榻上,手上拿着一卷书,对自己的成绩很不关心:“不中才好,立马收拾东西便能走了,若是中了,还要等朝廷安排职位,若是中了三甲,必定是要进翰林院的,到时候从翰林院出来,又要废一番功夫。”

  这么看来,中了三甲,对他来说,反而是最难熬的事情。

  二管家在门外听着,低下头不敢说话。

  公子当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连科考都盼望着考砸。若是叫秦家的长辈们听到这话,怕是气得要跳起来。

  “才不要,”姜曦坐到榻上,皱了皱鼻子,反驳说:“我希望你考的好一点,最好能连中三元。”

  如今虽还有世家,到底不如前几朝时那般强势。科举出来后,皇帝大权在握,便是世家子弟,想要出仕,还是得看科举成绩。

  不过依照书里的剧情,这一届科举,俞轲没有参加。参与厮杀的,是谢瑾、宋彦回和谢昭的人,最终三元及第的人是宋彦回。也不知道俞轲参与以后,结果还会不会有变化。

  过了几日,春闱的结果便出来了,第一名的会元果然还是宋彦回。

  俞轲的成绩也不错,正好排在第二,谢瑾则是第三名。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

  姜曦在俞家等的心焦,下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报喜的小厮:“公子中了榜眼!”

  “一甲前三,状元是宋府的大公子,榜眼是咱们公子,探花是谢三爷,这排名,倒和会试时是一样的。”

  中了个榜眼!

  这可真好!

  姜曦喜滋滋的,就跟自己中了榜眼一般。

  整个俞府因着这个好消息,都欢腾了起来。俞夫人喜气洋洋地给下人们多赏了三个月月钱,又命管家着人去各处报喜,瞧着意气风发极了。

  小公子眼巴巴地跟在二管家身后:“俞轲什么时候回来?”

  二管家道:“殿试过后,进士们还得骑马游街,公子是榜眼,同窗交际只会更多,今日回来,怕是该晚了。”

  姜曦有些失望:“骑马游街,应当很热闹吧。”

  可恶。

  我还不能去。

  要是能看一眼,那该是多好的素材啊。

  恰在这时,傅渊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对姜曦行了一礼,道:“小公子,公子命我在春雨楼定了包间,让您和夫人一同去看骑马游街。”

  姜曦眼睛一亮:“我也能去吗?”接着,他又期期艾艾地问:“我去了,会不会不好?”

  毕竟宋彦回和谢瑾也在游街队伍里呢。

  傅渊道:“俞家若是都不去,那才容易叫人怀疑。公子便跟着夫人,只管大大方方地出门去透风。”

  这样好!

  姜曦高兴地笑了起来,声音也甜甜的:“到时候我就躲在屋里,保证不对外露脸!”

  *

  说是大大方方出门,还是得做一些掩饰。

  姜曦长得太好,又这般讨人喜欢,当初一进京,太学里最难缠的纨绔都愿意护着他,若是不做遮掩,俞轲怕他又引起众人的注意。

  于是,姜小公子出门的时候,戴上了惟帽。惟帽上一圈都有纱巾挡着,外人是无法看清里面人的容貌的。

  时下这种惟帽,是用来挡风沙的,男子用的也不少,姜曦戴着,倒也不显得突兀。

  傅渊定了两个包间。

  上了二楼后,俞夫人怕姜曦觉得不自在,说了两句话后便体贴地和他分开,让他去了另一个包间。

  姜曦兴奋地拿下惟帽,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通过那条缝往外看。

  这时候的京城变得热闹非凡。

  商铺上都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街道两边人声沸鼎,好些人手里拿着鲜花、帕子和荷包。

  衙役拿着棍子挡着人群,将他们拦在路边。各处酒楼的房间早已经被定完,那些房间的窗户都大开着,贵人们大大方方地站在酒楼窗口往下看。也有姑娘家比较矜持的,像姜曦那般,窗户只开了一条缝,从缝里面跃跃欲试往下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响起了锣鼓声。

  姜曦往外面凑了凑,看到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缓慢走来。这队人马分成两排,为首的两个差役穿着整洁统一的衣裳,手上高举着肃静的牌子,表情严肃。他们的身后,又跟着几个人,尔后才是骑着马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眼见着正主来了,两边的人群开始克制不住的欢呼起来,就算衙役使劲敲锣都没用,高举的肃静牌子,便成了摆设。

  等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走近以后,两边的人群开始将手中的鲜花、锦帕和荷包往他们身上扔,还有更激动的,直接拔下了手里的簪子扔了过去。

  姜曦:……

  小公子打了个哆嗦。

  这要是被砸到的话,该有多疼啊。

  两旁酒楼二楼,也有好些帕子和鲜花被扔了下去。

  姜曦左看看右看看,取下了腰间的荷包。

  可恶,失算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盛况的话,他出门前该好好准备的。

  窗户门缝被推大了一些。

  状元宋彦回缓缓从他的窗户下走过。

  姜曦探着头往下看,想凑热闹把荷包扔给俞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俞轲忽然一抬头,带着笑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俞轲看过来了!

  小公子脸一红,把手里的荷包朝他扔了过去。

  他扔的还挺准,荷包直直落向俞轲。就在俞轲仰着头,伸出手准备接在怀里的时候,在后面悄无声息的谢瑾忽然从马上跃起飞到半空,迅速出手抢走了荷包,又一个旋身,稳稳坐回马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姜曦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向谢瑾,正好对上谢瑾慢条斯理看过来的目光。

  谢瑾的眼睛很黑很沉,明明该是多情迷蒙的桃花眼,看着分外的锋利冰冷。在对上目光后,他似乎也冷了一下,冷静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迷惑,马儿都已经朝前走了,他还执着地转着头看他。

  姜曦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心砰砰直跳,忙手忙脚乱地关上了窗户,抚着胸口直纳闷。

  谢瑾怎么一直盯着我呀?

  难道是恢复记忆了?

  他不太确定地拉出存在感调节器看了看,他在谢瑾那里的存在感还是为0。

  奇怪,这也没有变化啊。

  那谢瑾是怎么回事?

  街道上。

  俞轲整个人都下意识向上跃起,想去抢谢瑾手中的荷包,但理智压住了冲动,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得让这件事安安静静过去。

  不能再让他们注意到姜曦。

  他忍着克制着,谢瑾却放肆的很。

  谢三爷也不知是哪里生出来的冲动,在抬头瞥到从窗户缝里露出来的素白手指,心里就开始狂跳,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这荷包抢下来了。

  他疑惑地打量着荷包,荷包的样式很普通,但这味道……他将荷包放在鼻下轻嗅,鼻尖传来地味道清雅甜蜜,似乎很熟悉。令他诧异的是,他只是一闻到这味道,心就迅速变得火热滚烫,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在耳边震响,之前心口处的空荡,仿佛也被填满了。

  这种满足和惊喜的感觉……太奇怪了。

  莫非,这荷包的主人,和“他”有关?

  谢瑾抬眼,桃花眼扫过前面那人绷得笔直的背,心里生起了一股戾气。

  俞轲,俞榜眼。

  这荷包,本是要扔给这人的。

  谢三爷将荷包往怀里一塞,眼睛一垂,漫不经心开口道:“京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样的美人?俞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那美人似乎看上你了,这桩缘分,似乎让在下给搅了。”

  俞轲眼神冷到极致,心里恨不得当场将这人格杀,但语气却仍旧温和:“谢三爷说笑了。”

  然后便不再说话。

  谢瑾没试探出什么来,心里的那团疑云却越发浓厚了。他冷心冷肺的,从没有人能挑动他的心,刚刚二楼那人,却让他如此牵挂。

  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春雨楼……倒是不难查。

  *

  游街队伍过去后,楼下就安静了不少。

  窗户紧紧关闭着,姜曦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的很快,总担心会有另外的变故。

  小公子拧着眉头问二管家:“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二管家多多少少能够猜出其中的事情。

  早先的时候,小公子多受京城百姓的推崇,谢三爷说小公子抄袭,还被京里的学子给冲了,可是短短一夜之间,这京里的人,仿佛都不记得有那么一个曾经引起轰动的承华子了,着实怪异。

  再加上大公子推波助澜,这其中的事,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道:“此时街道上的人群还未散开,若是驾了马车,也只会被人群堵在路上,不若等下面的人散了,公子再回去,这样也免得惊动他人。”

  姜曦道:“好,那就这么办。”

  不能再给俞轲增加麻烦啦。

  二管家忙道:“奴这就去向夫人禀告。”

  俞夫人很好说话,二管家挑拣着将事情汇报了之后,她留了下来,还让嬷嬷过来安抚了几句。

  一直等到楼下的人流都散了,姜曦才重新戴上惟帽,跟着俞夫人和二管家离开了房间。

  两辆马车被牵到了酒楼外面。

  姜曦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大街上走过来一队人马。队伍中的侍从都穿着银光铠甲,队伍最中间是一辆华贵马车,马车外跟着的人,赫然正是陈平和陈林两兄弟!

  这马车里坐的是谁,不言而喻。

  街上人来车往。

  车帘微微晃动,随后被人撩开。谢昭那张俊美而沉郁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人眼尾的红痣在夕阳下红的像是一滴血,他的眼睛往街上一扫,很快扫到了他们这边,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公子整个人都僵住了,迈出去的脚仿佛有千金般沉重,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

  下一刻,二管家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腕,道:“公子,准备上马车吧。”

  对。

  我现在戴着惟帽呢,谢昭看不到我长什么样。

  他就算看到了我,也不记得我。

  我不能慌,不能紧张,要是太紧张,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小公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装作没有感觉出谢昭的打量,尽量自然地往门口走出去。

  果然,谢昭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了片刻,很快就收回了。

  片刻之后,那队人马也走出了他的视线。

  透过惟帽的纱布看着俞夫人上了前面一辆,姜曦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走向后面那辆马车。

  就在他踩着凳子往上爬的时候,右侧忽然传来一股巨力撞在他身上,硬生生将他从凳子上撞了下去。

  “公子!”身边的仆从惊呼出声,忙扑过来将他接住。

  姜曦惊叫了一声,被撞到了仆从的怀里。他刚刚落地站稳,耳边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公子,这酒楼的门槛忒高了,在下被绊了一下,不想却撞到了公子的身上……”

  可恶。

  这门槛离他们的马车远得很,怎么可能绊一下就撞到他身上来?分明是故意的!

  姜曦转身,脸上凶巴巴的,正想好好和那人说道说道,却在看到罪魁祸首的脸时,忍不住喊了一声:“崔曲?”

  这不是宋彦回的贴身侍卫吗?

  好端端来这里撞他做什么?

  姜小公子这一声喊出来,崔曲脸上抱歉的笑容一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问道:“公子果然认识在下。”

  糟了!

  姜曦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反应过来。

  崔曲是故意的!

  他是来试探他的!

  可恶,我是哪里露了马脚嘛!

  不能慌,想想办法!

  在那一瞬间,小公子脑海里想了很多,最终还是颤了颤眼睫,索性轻声承认道:“崔侍卫是宋大公子身边的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自然是认识你的。”

  这样说也对。

  眼前的小公子戴着惟帽,看不到容颜,但不知为何,崔曲始终都觉得他十分眼熟,他探究道:“今日风也不大,公子怎么还戴着惟帽?”

  “在下总觉得公子十分眼熟,诚心诚意与公子相交,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摘下惟帽,与在下把酒言欢?”

  姜曦抿了抿唇,小声应对:“春日柳絮乱飞,我身子弱,接触不得,如今脸上都是红疹,实在不便摘下惟帽,不如……”

  话未说完,脑后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二管家刚来得及喊一声,姜曦忽然觉得脑袋上一轻,眼前的纱布跟着往上翻飞,下一刻,他头上的惟帽便不见了,傻乎乎地对上了崔曲的视线。

  摘下惟帽后,这小公子的真容便彻底显露了出来。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素袍,外面罩了一件月白色绣银线的外衣,身量纤细,一阵风吹过,外衣被风吹地微动,隐约能看到被宽腰带系的细细的纤腰。

  他的皮肤很白,头发乌黑浓眉,眉毛很秀气,那双黑白分明,水色微漾的大眼睛极为出彩,如黑色宝石、又如静谧湖面,含着春的绵绵情意。

  因为紧张,他的眼尾泛出了一片玫瑰一样的红,鼻头也粉粉的,红润的唇紧紧的抿着。

  这样一张脸,便是在美人云集的京城,已然漂亮的醒目。

  京城何时来了一个这样的美人?

  这家人是怎么把他藏住的!

  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

  崔曲的目光怔怔的,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还有路上经过的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和别人撞在一起,摔掉了手上装酱油的罐子。

  似怒非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瞧着小公子,也熟悉的很。”

  崔曲回过神,对那人行礼:“四殿下安。”

  听到这个声音,姜曦身子又僵住了。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转过身。

  谢昭就在他身后。

  这位四殿下坐在轮椅上,眼神中暗藏着火苗,手里捏着一根鞭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腿上放着他的惟帽,似乎下一刻就会扑过来把他吞下去。

  姜曦这回是真被吓着了。

  是谢昭卷走了他的惟帽!

  可恶!

  崔曲来碰瓷,谢昭又来抢他帽子,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呜呜呜……我该不会暴露吧?

  统统的存在感调节器,到底靠不靠谱啊?

  系统幽幽道:【曦曦,你又想让我背锅了?】

  【我帮你看着呢,存在感调节器没有变化,他两肯定不记得你。】

  姜曦:……

  那可是我做任务换来的奖励!

  那任务多羞耻啊,我在意我的奖励多正常。

  知道这两人不记得自己,小公子狂跳的心慢慢缓了下来。

  他决定速战速决,便忍着紧张,小声道:“我来京城不久,不常出门,或是偶尔与两位有过碰面,眼熟也是正常的。今日天色已晚,我该回家了,后会有期。”

  说罢,连帽子都不敢去要,踩着凳子就要上马车。

  谢昭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本殿让你走了吗?”

  这段时间,因为那个消失了的人,他每日都很焦躁。前几日,他更是在府里的冰窖里,发现了一个融的乱七八糟的雪人。底下的仆从说,这个冰窖,便是为了储存雪人而建的,原先,他每隔几日都要去冰窖瞧一瞧,哪怕雪人在一点点融化,仍然十分珍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忽然不再去冰窖,伺候的仆从也莫名地忘了冰窖里的差事,等他再发现那个冰窖时,雪人化得只剩下半个身子了。

  这让他越发笃定,他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很亲密的人。

  而那个人,莫名消失了。

  在马车里看到这人的时候,谢昭的心脏像是暗示般疯狂跳动起来,他怀疑,这小公子和他有关,于是他假装离开,尔后悄悄掉头,杀了个回马枪,掀掉了他的惟帽。

  看到这小公子的容貌后,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的心变得火热滚烫,心底深处生出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他的心不会骗他。

  这躲躲闪闪的漂亮小公子,必然和他、和冰窖里的雪人有关。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迫切:得趁着现在把这人带走,不然,他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

  姜曦害怕地转过头。

  现在的谢昭,就像是他来京城时在船上看到的谢昭,反复无常、冷酷无情、好像随时会发疯,做出很过分的事情。

  他不由地瑟缩了一下,眼睫微微颤动,眼神中透露出一点抗拒。

  谢昭看得心头火起,他正想把人抓过来时,俞夫人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何人在外喧哗?”

  紧接着,马车车帘被撩开,一向和蔼可亲的俞夫人,冷着脸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下了马车,走到离谢昭一米远的地方,淡淡道:“原来是四殿下。”

  谢昭见了他,把心里头的那口怒气吞了下去,起身行了一礼,不甚热络道:“原来是姑姑。”

  姑姑?

  姜曦睁大了眼睛,谢昭怎么称呼俞夫人为姑姑?

  难道俞夫人也是一位公主?

  二管家悄声道:“夫人是大景的长公主,尊号长福,早年间出降后,便随着老爷去了杭州。老爷夫人恩爱,便不另设公主府,

  俞夫人脸上带了客套的笑,她道:“姜曦是轲儿的内人,若是他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四殿下,我代他向你赔罪,还望你不要和他计较。”

  谢昭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咬着牙道:“内人?他一个男人,给俞轲做内人?”

  俞夫人便道:“这有什么?陛下前儿还给秦四公子赐了婚,那不也是个男人?男人虽不能生孩子,但轲儿有弟弟,日后过继一个便是,这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谢昭脸色铁青。

  若是只有姜曦一人,他抢走也就抢走了,把人往秘密地方一藏,任是俞轲来找,也要不走。

  可如今当着长福长公主的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的。

  俞家不可能把姜曦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他还有的是机会。

  这么想着,他冷着脸坐回轮椅,挥手让底下人散开,自己也让到了一边。

  姜曦这才松了口气,进了自己的马车,跟着俞夫人回了俞家别院。

  今天这一天,遇到了太多事情,他有些累了。

  *

  打马游街后,俞轲很快就回来了。

  二管家就在门前守着,他一回来,便追着主子的脚步,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

  俞轲心情不是很好,边走边道:“小看他们了。”

  这几个人,就跟饿狼似得,嗅到点味道便死追着不放,着实令人厌恶。

  到了自己的院子,他便挥了挥手,让二管家退下了,独自进了里间卧室。卧室里,姜曦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小公子闭着眼,睫毛长长,皮肤白里透红,身上的香味,把床帐里的这一小块地方都浸透了。

  俞轲没舍得叫醒他,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拨他额上的那缕黑发。

  刚要收回手,姜曦忽然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用手肘撑着床,坐起身来,声音有些忐忑:“你回来了,今天我……”

  俞轲捏了捏他漂亮的手指,眼中闪烁着笑意:“我都听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姜曦抿着唇问:“真的吗?”

  谢昭都那样了,确定没问题?

  俞轲又捏了捏他的耳朵,对白日里的事情似乎很不在意:“那你说,会有什么问题?谢昭总不能闯进俞家,把你抢走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再等几天,再等几天,我就能送你离开。”

  “好吧。”

  素白的手指攥住锦被,小公子的眉头微微皱起。

  虽说他相信俞轲,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

  琼华宴后,新科进士们一一被授予官职,俞轲如所预料的一般,成了翰林院编修。与他一起的,还有宋彦回和谢瑾。

  姜曦的心一直崩的紧紧的。

  自游街那日之后,不论是谢昭、谢瑾还是宋彦回,都没有再来找过他。

  小公子了解他们,他觉得这完全不像是他们的作风,生怕他们还会做出别的疯狂举动。可偏偏他去问俞轲的时候,俞轲却不怎么和他说他们的事情,只是捏着他的手,安然自若道:“陛下生病了,现在朝堂上很乱,谁都想趁乱争权,他们三个,且顾不上你,放心,等我安排好了,咱们就能离开。”

  这话也有点道理。

  姜曦勉强放了点心,尔后一天天的,就呆在那个院子里,每日画画看书,看着俞轲上值下班,一切都很平静。

  可这种风平浪静,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一连过了一个月,天气日渐暖和起来,也没见那三人有什么动作,姜曦渐渐的,也有些放松了。

  谁知,这一日晚上,姜曦刚刚才睡下,就被俞轲叫醒了。

  俞轲做了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道:“曦曦,快起来,我们今日就要离开京城。”

  现在离开?

  姜曦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满脸问号:“现在是什么时辰?”

  “丑时末快寅时了。”俞轲飞快走到衣柜前,挑出一套早就准备好的粗布衣裳,帮他穿上:“咱们得快点。”

  姜曦在心里飞快地算了算。

  丑时末快寅时——那不是凌晨三点吗?

  怎么挑在这个时候离开?

  小少爷意识到了其中暗藏的汹涌,轻轻吸了口气:“这个时候不是还宵禁么?我们能出去?”

  俞轲道:“等我们收拾好,宵禁就该结束了。这个时候,乡下卖菜的要进城,买早点的也要开始点灯,正正好出门。”

  姜曦抿了抿唇,飞快的穿上了自己的衣裳,从床上下来。

  俞轲又把他拉到铜镜前,拿出一罐膏药,手上沾了一点,就要往他脸上抹。

  姜曦略躲了躲,问道:“这是什么?”

  俞轲道:“易容膏。”他放下罐子,轻叹了口气,又道:“曦曦,这些日子,俞府瞧着风平浪静,实则外面全是谢昭他们的人,只要你有一点儿动静,他们那里,立刻就会知晓。我按部就班上值,也是为了麻痹他们。”

  “今夜陛下又发病了,宫中怕是会有巨变,京里要乱上一些时候,谢昭他们且顾不上这里,趁着这个机会,我带你离开。”

  说罢,他又避开手指上的膏药,拍了拍手。

  门外走进一男一女两个人。

  月光之下,那两人的身形容貌变得十分清晰——身材一模一样,容貌一模一样,他们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俞轲和姜曦!

  姜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他们……”

  俞轲道:“那也是易容,他们会代替我们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不管是谢昭、谢瑾还是宋黎,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他得做足了准备。

  原来是这样。

  他的预感没有错!

  小公子抿着唇,有点后怕。使用了系统道具后,那几个人还那么敏锐,要是没有俞轲,可能他早就被谢昭他们关起来了。

  害。

  谁能想到,这次走剧情会这么危险啊。

  我还是赶紧回家,离他们远远的吧。

  姜曦紧张的心缓了缓,看向了俞轲手指上黏着的药膏,抿着唇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

  天色黑暗,明星闪耀。

  寅时一刻,西市的灯笼挂了起来。城门被打开,早已等在城门外的人,陆陆续续进入京城。

  一辆牛车从俞家后门出来,缓缓驶向城门。

  马车上放着几个空筐子,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脸上有疤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一个机灵带笑的小厮。

  躲在黑暗中的人瞟了这两人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俞家在京城周边有庄子,每日都是这两人拉着车去庄子里收新鲜蔬菜,再拉回俞家。

  今日也不例外。

  没过一会儿,牛车便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卫没有拦他们,其中一个甚至还冲他们笑了一下,熟稔道:“小嘉,又去收菜?”

  名叫小嘉的少年弯眼笑了起来,冲他挥了挥手。

  牛车消失后,打招呼的守卫还愣愣的看着大路尽头。

  今日小嘉怎么看起来格外好看?

  昏暗的火光下,那双眸子水润润的,连带着那张平凡普通的脸都鲜活起来了。

  小嘉的眼睛,这么漂亮的吗?

  *

  牛车驶出京城,进了京郊的一处庄子。

  刚进庄子里,小嘉便觉得脸上有些痒,想要伸手去挠。中年男人伸手拉住了他,道:“曦曦,别乱动。”

  不然,脸上化妆的料该被抠下来了。

  可是真的很痒啊。

  姜曦难受的直吸气,但还是忍了下来。

  他要听俞轲的话,不可以给轲轲惹麻烦。

  两人很快闪身进了仆人住的厢房。厢房里,早已有人等候,他们一进去,那些人便恭敬地冲他们拱了拱手。

  娇气的小公子跟在俞轲后面打量着他们,发现这群人中,赫然还有同他一模一样的小嘉和脸上带疤的中年男人。

  两刻钟后,真正的中年男人和小嘉走出了院子,坐上装满新鲜瓜果蔬菜的牛车,返回京城。

  与此同时,后门打开,又被俞轲换了一副容貌的姜曦,坐上了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

  俞轲非常谨慎,出了京城后,他带着姜曦进了林子,和早就停留在那里的亲卫汇合,又换了好几次脸,装扮成不同身份的人,才敢策马狂奔。

  这次赶路,真是让人吃尽了苦头。

  姜曦和俞轲同乘一马,在小路上飞奔。路很不好走,马儿跑起来很颠簸,才半天时间,他大腿内侧的皮肤就磨的生疼。为了避开人群,他们夜间休息的时候,不便投宿,都是在林子里露宿的。吃的也很不好,他们的干粮太干,没滋没味,亲卫倒是能去打些野味烤着吃,但太油腻,小公子吃了一顿便开始胃疼。

  姜曦从小养得娇,是用杭州的才画诗情、绫罗绸缎堆出来的漂亮公子,金尊玉贵、娇娇气气,最难受的时候,可能也就是被秦申安抢走私奔的时候,因而碰上这样的急行军,很快就焉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脸上的面具不透气,脸上很快就长了好些红疹子,又痒又疼,难受到骨子里去了。

  系统都有些不忍了,关切地问道:【曦曦,他们都忘了你了,没必要这么折腾吧?】

  小公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你还说呢,你们的存在感调节器做事情一点都不干脆,还留下那么多痕迹,害得我差点被谢昭掳走。那现在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吗?”

  俞轲心疼他,但也没有办法:“水路和官道上都是谢昭他们的人,虽然换了脸,但难免会留下痕迹。以防万一,咱们还是从小路上离开。”

  “曦曦,再忍忍,到了杭州就好了。”

  姜曦恹恹地应了一声。

  这不和俞轲想带我去山东的时候一样吗?

  我可以。

  我能忍的。

  小公子倒也挺有志气,明明脸上的情况越来越重,硬是一声不吭,又坚持了两天。

  两天后,姜曦脸上的红疹子越来越多,脸颊上那里连成了片。

  俞轲心疼极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帮姜曦取下了脸上的□□,帮他戴上惟帽,拧眉道:“前面便有一个城镇,我们先去镇上开些药。”

  小镇不大,仅有一家医馆。

  亲卫上前打听片刻,便找到了那里。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一撩开姜曦的惟帽,便忍不住“嘶”了一声:“小公子如此灵秀,怎的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俞轲扶着姜曦坐下,颔首道:“劳烦大夫了。”

  这老大夫还挺见多识广,他拿出两罐药膏,交于俞轲,道:“一日三次,净水之后涂在红疹处,那劳什子不透气的东西,可不能再往脸上戴了。”

  俞轲应了是,付了钱就要带姜曦离开。

  姜曦站起身,恰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冰面裂开一样的声音,下一刻,系统的尖叫声响起:【曦曦!曦曦快看一下调节器!调节器出问题了!】

  小公子心里一慌,忙拉出了存在感调节器。直接调节器的屏幕上出现了蜘蛛一样的裂纹,那裂纹还在不断扩散,很快爬满了整个屏幕,然后“砰”一声碎裂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碎裂了!

  系统愣愣地说:【美德传来消息,谢昭他们,刚刚发现在京城的俞轲和你是假的,精神数据波动十分强烈,导致调节器的数据混乱,强大的数据流量挣破了束缚,所以调节器碎了。】

  【可恶!爱情能让人爆发这么强大的力量吗?】

  【那可是存在感调节器!是超大数据容器!他们怎么做到的?】

  姜曦心中大震,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无论是高兴难过还是平淡慌张,似乎都不对。

  他只能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俞轲眉头微蹙,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公子转头看着他,他张了张嘴,轻声道:“调节器碎了。”

  “——他们,恢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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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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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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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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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第一百章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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