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在路上,斜里奔出一个小孩来,撞到他的大腿上。
他倒没什么,只是那小孩跌坐在地。
这才看清楚小孩大约五六岁的模样。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面相,眉清目秀,头扎垂髫,项间带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被撞到了也不哭,只是仰头笑看着他。
后面的老婢气喘吁吁的赶来,惊呼着,“少爷怎么跌倒了?可有摔到?”
说着忙把孩子扶起来,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那孩子也不说话,任由嬷嬷查看,只是仰头看着阮卿笑。
一旁的下人出声提醒,“先生。”
阮卿这才回神,歉意一笑,“抱歉,请带路吧。”
下人这才又拘谨躬身为阮卿领路。
绕过长廊,下人将阮卿引至书房中方退下。
钟繇上前微笑相迎,“阮主簿,当年匆匆一别,今日终得相见。”
阮卿亦温和笑着回礼,“钟司隶。幸会,今日前来,还要请您劳驾。”
钟繇点头,“文若已经在信中说了,既是他亲笔,又是阮主簿亲自前来,繇焉能不帮。”
“多谢。”
阮卿交出四封书信来,一封是马超写给马腾的亲笔,另一封是从阮瑀府中搜出的马腾来信。
还有一封倒是他没想到的,是阮瑀写给马超的密谋,看样子还未来得及发出,于是他又从府里拿了卷阮瑀的旧迹。
钟繇请阮卿坐定,自己捧着四卷书信坐在案前细细查对。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钟繇移动文件时发出的轻微摩挲声。阮卿紧紧盯着钟繇,不自觉放缓了呼吸,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如果钟繇都看不出来,那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钟繇看到信中内容。没有半分诧异,依旧沉沉的查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或者一个时辰,阮卿已经觉不出时间的悄然流逝,他只觉得每时每刻都压着他的心弦,分外煎熬。
不知过了过了多久,钟繇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看对方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怒,心线顿时绷紧,下一秒就要断开。
忽的钟繇似感叹般缓缓笑道,“不知是谁,能有这本事,能将书信仿到真伪难辨。”
此话一出,阮卿一口气瞬间呼出来,心中的石头顿时落地,他也不住笑道,“本事再高,在钟大家面前,岂不是也要显出原型?”
钟繇并不在意阮卿的恭维,他依旧呵呵笑着,低头看着字迹,道,“字迹能仿形体,但用笔之人下手的力度却不同,你看,模仿的这封在弯折处较旧字略细,可见腕力不如原字的主人稳重,两封笔力相同,可见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阮卿听了,忙凑过去仔细瞧了半天,才了然,“果真如此。”
他又说,“既然钟司隶可以断定此两封皆是他人仿写。但卿带句话回去唯恐他人不信,钟司隶又不好擅离职守随卿走一趟,可否请校尉写了书信来,落下印款,以做证明。”
“这......”钟繇面色为难。他看到心中内容已经大约的察觉出此事的大概,他本任职在外,实在不想卷入许昌的争斗中,若写信落款,那他便是留下了把柄。
“我知校尉所难。”阮卿知道荀彧没把曹操不准他来找钟繇的话写上,于是说道,“这些文件,是丞相允许我调取出的。”
他没说曹操许他来,也没说曹操不许他来,只是这句话的引导性却极大。曹操既同意他把文书调取出来,怎能不同意他来询问?如此,这件事是曹操安排,有曹操庇护的。
果然,阮卿这句话说出,钟繇眉头松开不少,“既是丞相安排,繇自当从命。”
钟繇办事利索,扯过一片白绢写下,又落了公章。
阮卿在一边瞧见了钟繇的字。果真十分漂亮。
字体较为方正。这时候书写资源不是耗力就是耗财,人们普遍把字写的略扁。钟繇的字是属于偏长的了。
钟繇写好后,将白绢卷进一支竹筒里,交给阮卿,阮卿将书信尽皆收起,然后起身道,“多谢校尉相助,此事事关人命,卿不便多留,这便告辞。”
“好。”钟繇道,“繇送先生出门。”
走在路上,阮卿问道,“我曾在进府时撞见一个孩童,穿着繁绣,有女婢唤他少爷,可是校尉的幼子?”
钟繇听到孩子,整个人都洋溢着慈和,脸上的笑也愈发真切,“正是老夫幼子。繇这碌碌一生,老年才得这一子,自然疼爱非常,先生勿见怪。”
人家怎么养儿子管他什么事,因而阮卿不在意的摇头。他想到脑海里那些浅薄的记忆,于是道,“人皆爱子,何怪之有。卿从老庄,曾学相骨之术,今日一见,令郎日后,可有一场富贵。”
事关自己儿子,钟繇难免上心些,听阮卿这话,他不免继续问道,“先生这话如何说?”
阮卿微笑摇头,老神哉哉,“天道不可言,天道不可言。不过卿可再说一事。”
他斜乜着钟繇,眼中是深深的笑意,“日后此子的同胞兄弟,功业要远远高于其兄长。若能严加教导,可有一番大大的作为。”
“可繇现在只有一子......”钟繇看到阮卿眼中的笑,忽的反应过来,顿时欣喜,张嘴还未说什么,阮卿已开口,“钟司隶留步。”
原来两人已到了府门外。
阮卿看着钟繇,眉眼温和含笑道,“这便,权当谢钟司隶今日相助之恩吧。”
钟繇眼中涌动着欣喜,他克制道,“若真如此,愿请先生日后许繇之次子拜入先生门下。”
“我若真能等到那一天,愿倾尽我之所有传授与他。”阮卿拱手,“告辞。”
钟繇回礼,“先生走好。”
渐入盛夏,丞相府中的花圃愈发繁茂,各种野花杂草铺了一地,倒挤的几棵青翠欲滴的修竹显得格格不入。
花圃的厅屋临湖,时不时一阵清风吹过,沁人心脾。
不过现在曹操没有享受的心思。他的头痛病又犯了,头痛欲裂,来势汹汹。饮下汤药也没有缓解。
而厅中跪的曹丕还在苦苦哀求他放过阮瑀。
因为今天是阮瑀行刑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时辰,阮瑀就要被押赴刑场。
此刻曹操坐在榻上,用手捂着被凉水浸湿的帕子敷在额头上汲取冰凉,不过也效果甚微。
“父相。”曹丕继续哀求,“阮先生已经去找证据了,父相再宽限些时间吧。”
曹操早被头痛折磨的心烦气躁,曹丕又在他耳边不停叨叨,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抬起眼皮,神情凶戾,赤红着眼眶,骂道,
“你还有脸再提阮卿,他本就清清白白与此事毫无关系,是你,仗着他不过在你小时偏疼你几分,硬要拉他插手,去惹他劳心劳力。你若真想要把阮瑀捞出来,怎么不去自己想办法,去找阮卿做什么。”
在门口立侍的沅清听了心中窃喜。
曹丕愕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去想办法,他怎么去想办法。曹操本就因为这事疑心他,他如果再继续去沾这事,岂不是要在曹操眼皮子前说是他在心虚?
“你倒不如去学学你的弟弟们,学学子文子建,每日安安分分,不然这些事怎么沾染不了他们身上。”
为什么这些事沾染不了他们身上,因为他是嫡长子啊,因为有人想要他身败名裂再也继承不了爵位啊。曹丕几乎想要大喊出来。
可他还是忍住,这些话,他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不然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前功尽弃。
手掌渐渐收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有关系,阿兄回来了,大兄留给他的阿兄回来了,他不再是没人在意的丞相公子。
“滚出去。”曹操粗喘着气,“滚出去,看的孤心烦。”
“父相......”
“滚出去!”曹操直接将手中的手帕丢了出去。
曹丕明白,对方再也听不进任何话,只得咬紧牙,在地上叩首,默默起身告退。
沅清沉默不语,在曹丕经过他时默默行过一礼。
曹丕垂眸,想到陪了自己多年的密友马上就要冤屈致死,心中悲痛,又觉出深深的无力。
他浑浑噩噩的走着,忽的一个人挡在他面前。
他正要看看是谁敢在丞相府挡住他的路,却听一阵带着戏谑的清雅声音说道,“是谁惹大公子不高兴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惊喜抬眸,果见阮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先生。”曹丕惊异道,“您回来了?”然后他又低落起来,“父亲不肯放过阮瑀......”
“我知道了。”阮卿打断曹丕的话,他在曹丕疑惑的目光中抓住曹丕的手腕,拉着他又走上原来的道路,温和笑道,“那我们再去见一见主公。”
“您......”曹丕眼中逐渐明亮起来,但他还是提醒,“父亲头痛又发作了。”
“又发作了......”阮卿眼中闪过焦急,他脚步不禁快了几分,但似想到什么,又问,“有人在前伺候吗?”
“有。”
这种时候曹操身边怎么能没人照顾。
但很快曹丕就反应过来阮卿在在意什么,于是他又轻轻说了句,“是父亲惯用的沅清。”
曹丕清楚的看到阮卿原本盛满盛夏阳光却又潺潺似水的温润眼眸迅速暗淡下来,眉宇间的焦急在挣扎几下后也渐渐寂落下去。
“嗯。那就好。”阮卿淡淡说了句,只是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曹丕复杂的看着阮卿。
您还爱他吗?他忽然很想问。
他从不怀疑阮卿对曹操的深情。可现在看来,他却不明白曹操这么多年执着的坚持阮卿未死并不断寻在是为了什么。
看着阮卿带着曹丕再一次的回来,看着阮卿大步走进去,沅清忽然有了不好的念头。
阮卿与曹丕跪在地上,他说,“主公,阮卿拜见。”
闭眼的曹操闻言张开眼帘,看到阮卿时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只不过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他又看到曹丕,顿时恼火起来,“不是让你滚了么!”
“主公。”阮卿打断曹操的话,道,“卿此去长安,钟司隶已指出那信件乃是伪造,不是阮瑀所写。至于阮瑀府上马超的来信,也是出自一人之手。今有钟司隶传信于丞相为证。”
曹操勾了勾手。
阮卿忙起身极低的弓着腰,将细竹筒递了过去。再次退下跪着。
曹操打开,忍着疼,匆匆看完,又忍不住冷笑一声,将书信随手放在案上,“照这说来,阮瑀是冤枉的?他一介小小属官,谁要害他。”
这就不归阮卿管了。
阮卿道,“阮瑀是中郎将属官。他既犯错,自然牵扯到大公子。可见对方目的或许是在大公子。无论如何,阮瑀是冤枉的,还望丞相恕他无罪出狱。”
“好。”曹操像是疼急了,闭眼咬牙说了句,然后睁眼瞪向曹丕,“还不滚出去!”
“谢父相。”曹丕叩首,看了一眼阮卿,起身匆匆离开。
“来。”曹操眉头皱的几乎要拧成疙瘩,他一手撑着榻上,拿着手帕的那只手用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过来给孤揉揉。”
“诺。”阮卿颔首,起身,小心的跪在曹操身前,支起双腿,探着腰身,抬手,手指落到对方的太阳穴上,缓缓渡过灵气。
沅清听到,不可置信的看向曹操。看到这番景象,瞪大的眼中瞳孔在轻轻颤抖。一直困扰他多年的心结也终于解开。
怪不得他待在曹操身边第一次见到对方头疼时,对方会让他揉头,在他揉了几下后却又莫名其妙的大发雷霆,将他轰走,并在每次头风发作时不许他近身。
他原以为曹操是因为被头风折磨的不悦才如此对他。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曹操是在厌他不能如阮卿一般为他平复疼痛。
在阮卿触碰到的一瞬间,曹操觉得一股清凉涌入大脑,疼痛霎时退散不少。
他原本痛苦的神情也渐渐缓和下去。平和的闭上眼眸。
可阮卿却并不轻松。
死尸的阴气因蛊虫受过他精血而产生的因果反噬在他身上,西凉与江东受他精血培育出的蛊尸军大约又扩大了。
这些阴气在他静脉丹田中不断占据扩散。自元灵中调动的天地间纯洁灵力从他经脉漫延时与阴气相斥,这种撕扯的痛感比之前更加强盛。
这也是为何他在路上耽搁许久,直到最后一天期限才堪堪赶回的缘故。他没办法长时间调用灵力。这种疼不是他咬牙就能一直坚持下去的。
好在曹操的头痛不是一直的。大约两刻钟后,曹操道,“好了。”说着张开双眼,静静看着阮卿,瞳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阮卿疼的已全身布满虚汗,这才放下双手,颔首跪着用膝盖忙后退几步,老实跪着。
他把姿态放到最拘束恭谨。曹操就淡淡看着,好像本该如此这般。
没有好像。是本该如此。
“要怎么,才能让你改掉这肆无忌惮,说走就走的毛病。”曹操低声,好像喃喃自语。
可阮卿却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卿知错。”阮卿说。
“你不知道。”曹操说,“不然你不会洒脱走了一次又一次。”
“慕尔。”曹操似感叹般低唤一声,“你不是与这个许昌毫无联系,也不是白身,可以说走就走,你是丞相府的主簿,你要想过,你一走了之的后果。”
他是丞相府的主簿。
曾经,他是主公的主簿,这个身份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让他有理由跟在曹操身边,这层关系的牵绊让他觉得内心柔软。
可现在再听曹操说出,他却觉得有一道重重的枷锁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天空好像又暗了一分,逼仄好像又离他进了一步。
“卿知错。”阮卿将头叩在地上,深吸口气,尽量使自己过于沉寂的声音生动起来,显得更恳切一点,“卿真的错了。”
他好像除了说错,再也想不出来什么话。什么让主公担心,太过自恋好像,什么不遵军令,好像又没有约束他行迹的命令。
曹操为什么要怪责他离开许昌?
深深的无力爬满脊梁,让他骨头缝酸涩起来。他知道自己错了,可又不明白到底哪里做错。
那他到底怎么才能让曹操满意?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学着取悦曹操,可为什么,还是不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对他的偏爱再多回来一点。
阮瑀被接回府中,没多少天便病故了。
听到这个消失时阮卿正加紧练习因外出几天落下的舞技,愣了片刻后只是便派人前去吊唁。
狱中的养马小官也早已死去。究竟是谁要陷害阮瑀的元凶最终也没个结果。曹操除了重罚这回校事府负责查案的人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先生,徐州太守信使求见。”
这日阮卿在府中,侧坐到活水湖旁的巨石上,一脚垫着另一块碎石上,手里捧着盛食的陶碗,搁在膝头,看下面的锦鲤都游到水面争先恐后抢食。
徐州太守……
阮卿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正是赵云。
“将人带过来。”他忙说。
信使站到他面前行礼,呈上一个包袱。
阮卿忙将陶碗随手放到石头上,拍了拍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接过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上放的信件。
入眼便是赵云苍劲如松的俊毅字体。
他一字字仔细读来。不过一些闲来琐事,和问候之话,像随手所写,可每件事都能引的阮卿莞尔一笑。心口发暖。
曾经,他还没离开许昌时,赵云被派往外地,两人不常见面时也常有书信来往。
如今信中说,赵云这些年猎得几匹赤狐攒着,好容易做成了一个小坎,虽说现在不过夏季,却已迫不及待让阮卿看到。另外,这些年南征北战,所得战利品里有块好玉,雕了做环佩送来。
阮卿打开包袱,上面先是一个匣子,打开看里面用棉布好好包着块籽料,油光水亮。
不愧是从小就在一起的,赵云颇晓阮卿喜好,上面花纹阮卿十分喜欢。
阮卿不由拿起来细细把玩,色泽清淡,如晴日碧水,给人感觉温柔中又透着明媚。
透过太阳,里面清澄不见一丝杂质。隐隐见下方刻了个小小的‘卿’字。
配玉左侧有处暗机,像个扣锁。
“这不是一枚吧。”他说。
“正是。”信使道,“太守说了,这原是一块好料,但可惜中间裂了一道,因此雕做一对。太守那自己留了一个,这个送给先生。”
阮卿点头,顺手就缠在腰封上,又细细问起赵云身体状况,坐起饮食等。
信使也一并回了。
阮卿招手,安排小厮将信使带下去好生安顿。
他自己捧着东西起身,往寝室走去存放,心里思考要怎么回赵云。
花园用红漆的墙围着,东南角种了大片的桃花,桃林外的墙上开了道拱月门,门外沿墙是长廊,直通后院。
阮卿走到墙边正要拐过,只听墙那边有人说话,听声音像是女孩子。
“张婆子,你何必把话说这么难听?你不过见我是后来的,自己仗着跟过几年先生,才来教训我。
府里谁不清楚,大家不过趁着先生不管府里的事,偷得了几两银子。
我是年轻,来的少了几年,怎比得你,一早跟了先生。就是如此,你还有老脸逞这个身份来说我?
你们平日不说念着主子旧恩,反倒趁着先生不在这几年,捞的愈发厉害,就是先生回来,也不见收敛。
你敢说府里谁是干净的?“
又听那张婆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我们纵是捞得几两银子,也比你这种一心想往主子屋子里钻的要强。
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不过丞相府里买的一个小丫头,用来洒扫庭院的,纵使丞相府的曹管事挑了你过来,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没脸没皮的往主子跟前凑。”
阮卿听出是锦娘那个小丫头的声音。
只听锦娘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今日平白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把自己闺女往先生屋里塞。这才看我横竖不顺眼。
要说你这老婆子才真是脏完了心肠,满心的算计。这些年你管这园子贪了多少钱自不必说,这会子又看先生无妻妾想把自己闺女塞过来,自己好得个贵亲。呸,没这么好的事,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样子,先生神仙一般的人物岂会看的上你……
大不了到先生跟前,把这事抖搂开来。总归我是不怕的,反正大家都不干净,丞相降怒下来,要死一起死,谁都别跑。“
阮卿听着两个越骂越起劲,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于是抱着匣子往另个园门走去。
他倒宁愿多走些路,也懒得露面牵扯进去。
至于他们方才口中说的贪污府中银子,他也是想到的,他常年不过问府中事,再忠心的下人也难免生了二心。
只是这些他懒得去管。
这到底是曹操拨给他的人,贪些就贪些了,总归这都是曹操赏他的。若他真追究起来,曹操面子上也不好看。
何况,他孤身一人,住这空荡荡的大房子,守着许多许多金银有什么意思?反倒把自己圈进去了。
他只要有个能歇身的地方就很好。也不愿去争那一星半点。
他们喜欢,拿去就是。只要两下相安无事,别去给曹操惹麻烦。
过了两日,阮卿将信使唤来,赏了他银钱。并让对方将回信,与他闲时画的一幅枯荣的小品与这两日连夜按赵云尺码做的一双布履做回礼。带给赵云。
在他记忆里,赵云好像对吃食玩物等并没有特别的偏爱。不过对他画的画幅,倒是常驻足细赏。他与赵云又长在一处,赵云的身量他都清楚。又跟了曹操身边伺候许多年,针线也拿的起来。
他知赵云是个武将,送匹骏马,或是好的护甲等最好。但他一时手里没有这东西,这些都是需好好寻的。
当年曹操赏了他把青釭剑,他也转赠赵云了。
盛夏过后,转瞬就到了夏末。树上鸣叫了一个夏天的蝉在这几天里竟安静下来,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极其刺耳的嘶鸣,好像在将死前发尽最后的歌唱,方不负在泥土里蛰伏了三年才换来的一个夏天。
丞相府的三公子在这个季节行过了自己的加冠礼。
字是早就起好了的,因而一直叫着。
加冠则是于二十岁事举办,表示男子已经成年,有了相应的义务与权利,其中就包括可以参加政事。
说的再直白些,曹植已经有了可以和曹丕抗衡的资格。
因此杨修才合同沅清要把曹丕扳倒。
先前曹操的偏爱不过是温床,或者说是滋养了曹植不该有的野心,而曹丕被陷害之事是这兄弟俩日后的一道开幕仪式,聊表心意而已。
属于两位公子之间的战争在曹植加冠的那一刻正式开始。
曹植加冠后,他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最后定在了崔琰的侄女身上。
崔琰这人学识渊博,是个大儒。年轻时相貌英俊,须髯很美,后人有传贾腰崔鬓荀令香。彡彡訁凊
阮卿自然是没见过崔琰的,这人是他走后曹操从袁绍那收编得来。他见贾诩时这都成老头子了,只有荀令君的美貌他还来得及膜拜一下。
阮卿自然不知道曹操把儿媳妇定在谁的身上。这事他都没听曹操说过。
他又和曹操过上了几乎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只有每个月那几个必要的大会上见一面外,私下里见面已经很少了。
这个消息是现在来他府里探望他的曹丕告诉他的。
曹丕似乎很喜欢来找他。他不将人推出去。但也从来不主动。
他与曹丕最近走的挺近别人知不知道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曹操一定知道。他府里的眼线从没偷懒过。整个阮府,在曹操眼里早就成了透明骰子。
也许曹操当初给他安排仆人只是单纯为了他的安全与生活。但这毕竟是丞相府里的人,时间长了总会生变。而且他最开始不拒绝,如今时间长了,再将人都退回去,只怕曹操也会多想。
有些事,要么在它刚发芽时掐死的干净。要么在他成长起来后再铲除,就要费大力气。
听完曹丕的描述,阮卿一边躺在躺椅上摊着,一边缓缓沉吟道,“所以,公子的意思是,主公颇为还挺敬重崔琰,并对这位评价甚高?”
曹丕点头。
阮卿淡淡的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胡床上给他扇风的曹丕,“公子在担心主公为三公子拉拢人脉?”
“难道不是如此吗?”曹丕说。
阮卿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他又道,“公子不必担心,甄氏不也是河北望族?丞相统领朝中百官,掌管各种军国大事,善使些制衡之术也无妨。”
曹丕一怔,然后默默‘嗯’了一声,继续扇扇子。
“公子。”阮卿轻轻一叹,“我已老去,你还年轻,不如多去找些志高才远的少年郎在一起。”
“阿兄不老。”曹丕说完,顿了下,才缓缓道,“丕只是习惯了。从冲弟,到现在的子建,都习惯了。”
阮卿忽然有些心疼起来,他抬手摸摸曹丕的头顶,在曹丕有些动容的看着他时轻轻道,“公子也不必完全担心。公子方才也说了,崔琰此人高朗不曲,推方直道,又曾受命教导过公子,必然知晓公子才能,何况自古嫡长子承正位,他纵使侄女嫁给曹植,也必不改观点。”
“阿兄说那便一定是。”曹丕笑道,“在外面丕总是要忍着,藏着,唯有在阿兄这里,才痛快些。”
“嗯。”阮卿垂眸,片刻才继续说,“以后别再叫阿兄。卿这,也不牢靠。”
“先生......”曹丕有些心疼的望着阮卿突然带了倦意的眉间。他明白,阮卿不论是在丞相府,还是在自己府上,都被人看着。
“无妨。”阮卿安慰笑着,忽然来了兴致,“公子这两天可又写好诗,背给卿听听。”
有后人评诗词,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
时人也都称赞曹植的诗句。
可这些都与他有什么关系。只有眼前的人,才是当年他与曹昂一起带大的孩子。也只有这个孩子,在当年征讨吕布,进入下邳城门时坐在他的马背对他说,我以后待你好。
“写了。”在外面总是隐藏压抑的几乎沉郁的曹丕此刻难得像个孩子,开始之前还要清清嗓子,吟诵出来,
“方舟戏长水,湛澹自沉浮。
弦歌发中流,悲响有余音。
音声入君怀,凄怆伤人心。
心伤安所念,但愿恩情深。
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
原本嘴角含着笑意的阮卿心中蓦然一动,眼中涌出淡淡的泪光。
他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很突然就想到了他与曹操。
尽管他知道,这句话对他与曹操来说并不般配。
“真好啊。”他轻轻叹息说道,又一字一句的重复,“双飞,翔北林......”
可惜,这些从来都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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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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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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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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