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要和少年郎们约会,阮卿换了身显朝气的衣服,骑马颠颠颠往兰亭赶去。
他提前说过要晚到一会儿。
行进茂林修竹,翠色满目,听到流水潺潺,与少年郎的欢笑。
下马栓在一旁树干上,曹植笑着从座位上起来相迎,“人总算来了。方才先......你不在,错过好多。”
“久等。”阮卿微笑。
“来。”曹植将他引了过去,只见众人坐在溪边,溪水涓涓,两侧有河石堆落,身旁的小案上摆着瓜果酒水等物,
见曹植带人来,众人都侧目过去。
如此青春年纪,每个人意气风发,薄衫鲜亮。
阮卿从里面还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曹丕,曹彰,杨修,司马懿。彡彡訁凊
这几个人瞧见是阮卿来,虽不上前相迎,但都起了身。
阮卿一边示意几人坐下,一边走到曹彰身边。
“你怎么来了?”他笑着对曹彰道,“你不是不喜欢诗文么?”
“三弟说先生会来。”曹彰压低声音在阮卿耳边说,“我这才来的。”
“哈。”阮卿一拍曹彰后腰,“我看一会写诗你怎么办。”
这么一说,曹彰的脸顿时塌下来。
坐在比较靠上游的曹丕看见阮卿与曹彰这般亲密,眼中暗了暗。
一旁的司马懿瞧了。执起案上的酒樽抵在唇前,遮住微扬的嘴角。
“先......兄,兄长坐我身旁吧。”曹彰说。
“不了。”阮卿抬手去摁曹彰肩膀,“你且自己急去吧,我可不管你。”
“表兄。”曹植说,“植替你留了位置。”
“不用。”阮卿说,“我不跟你这个才子坐一旁,不然一会儿流觞都往我那来。”
说着,他走到曹丕身旁,扶着对方肩膀,挨着他坐下,回头笑着对曹植说,“你快落座吧,我跟子桓坐一起,抢他葡萄吃。”
阮卿今日束的马尾,乖巧的落在肩头,一身浅色衣服单薄,上面绣着展翅欲飞的鹤。宽袖长裳,腰间紧束,衬得腰身纤细,风流非常。清秀的眉眼还是年轻的模样,就是在这一群人里也不遑多让。
曹丕因阮卿的到来先是一愣,继而眼中闪过无与伦比的光彩,他看向阮卿,见对方明媚清朗,全不似在尚书台的清冷模样,好像依稀见到阮卿曾经的快意光景。
这像是一个插曲,各人又各自交谈起来。轮到一个阮卿不认识的人,来上游放下酒杯。酒杯顺着水流,从弯曲的河道缓缓漂流而过。
阮卿随手捻起一个葡萄,慢条斯理剥着皮,轻声问曹丕,“那个是谁家的?”
曹丕道,“是丁家的,丁仪。平日同三弟私交甚好。”
阮卿点头,捏着最后一点果皮,将葡萄递到曹丕唇边。
曹丕呆住,有些茫然看着目光始终在漂流酒杯上的阮卿。
发现身旁的人始终不动,阮卿侧目,奇怪的催促,“吃啊,你不喜欢吃葡萄了?”
“谢阿兄。”曹丕忙小心从阮卿手里接过,送进嘴里,酸甜的汁水从唇齿间流开。
“不用。”阮卿低头,羽睫微垂,使侧脸显得十分乖顺。用手帕擦着沾了汁水的手指,轻轻道,“你兄长以前也喜欢吃,我从来没为他剥过一颗葡萄。”
曹丕不敢接话,生怕阮卿又难过。
“你怎么来了?”阮卿看向曹丕,“我以为有......他在,你不会来的。”
“听二弟说,阿兄要来。恐阿兄孤身前来,没有认识的人,丕这才领着仲达过来。”曹丕说。眉眼温和,全然没有平日蕴藏的阴骘。此刻看来竟好像听话的大型犬类,想要得到表扬。
“你有心了。”阮卿说。
“果然父亲看在三弟的面子,才愿意动口让阿兄前来。”曹丕颓然一笑,像在抱怨,“若是我等,可没有这福分。”
“谁说的。你来叫我,我肯定过来玩,不必请魏公出马。”阮卿笑着拍拍曹丕的手背。
曹丕这才脸色缓和,对阮卿重新笑着。
“曹卿兄衣服颜色真好看,竟是没见过的。”司马懿眯眼笑着道。
听司马懿问,有人悄悄打量过来,侧耳听着,想来早就在心中存疑很久。
“是啊。”曹植也道,“穿了这些年衣服,竟从没有见过这种颜色,发青发蓝,好像湖水洗过的似的。”
“这叫天水碧。”阮卿道,“将刚染成碧色的衣服挂在院子里过夜,第二日的露水就会染成这种颜色。”
众人大悟,纷纷说回家也试试。
阮卿又不遗余力的种草道,“正所谓,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阳借出胭脂色,欲落又开人弓惜。”
“天水碧......”曹植嘴里轻轻念着,像一块糖反复在唇齿间仔细舔砥翻滚,他轻笑,“也配的上这名字了。”
下游传来骚动,原来是酒杯被挡在曹彰身前的石头上。
这会儿他手里捏着酒樽,脸色通红,显得茫然无措。
众人笑着起哄让他快饮酒写诗。
曹彰推辞不过,一仰头把酒饮了。然后伸手,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去抽小厮呈过来装在铜壶里的签子。
他看了竹签,脸更红了,憋着不说话。
众人接连问上面内容。
曹彰磕巴的念出来,“题目不,不限,需带,‘春’字。”
有人笑着道,“二公子,若是作不出来需得饮酒一坛呐。”
阮卿笑呵呵的收回目光,问曹丕,“你们这诗会能代写么?”
“阿兄要帮二弟么?”
“他刀枪舞的好,战场上从不怯战,让他作诗岂不难为他?下回怕不和你们一起来了。”
“能替的。”曹丕一指案上铜樽,说,“不过二弟得罚酒三杯。”
“好。”阮卿提裙起身,走过去,拿过曹彰手里的签,在曹彰不解的目光中扬扬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别欺负我这兄弟了不通文墨了,我来替他写。”
“兄长。”曹彰顿时如蒙大赦,满脸感激,却带着担忧,“您小心。”
“又不是沙场,怕什么。”
“表兄还真是疼二兄。”曹植酸溜溜道,“我等平日可得不到表兄如此偏袒。”
“你别羡慕他。”阮卿说,“子文武艺超群,战场屡建奇功,吟诗作赋上实在不如你精。来日你若上了沙场,我也是这样护着你的。”
曹植这才如个孩子一般,眉眼笑开,“还是表兄会疼人。不过大兄想来文武双全,恐怕得不到这偏爱了。”说罢,不待曹丕说什么,又道,“二兄,这罚酒可不准逃啊。”
曹丕双唇微抿,一双眼看不出情绪。
“自然。”曹彰一口气连饮三杯。
阮卿早来到亭下,铺开竹简。
曹彰忙过来帮忙磨墨。
阮卿将笔端抵在下巴,微微蹙眉,思量片刻,便有了思绪,刚要舔墨,见砚台里墨又浓又多,几乎要溢出来,于是无奈的推了曹彰一把,“行了,你回去坐着吧。”
曹彰不走,又在他身边问问这,问问那,生怕他不舒服。
“我好的很,自己有手。”阮卿只能想法把人支开,“我来的时候看见离这不远有棵桃树开的极漂亮,你给我折一支好看的回来,盘头发用。”
曹彰听了,忙点头去给阮卿办。
耳边终于清静了,阮卿凝神下笔,笔走龙蛇。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收笔,阮卿长舒一口气。
好久没默写诗词,有点遗忘,不过还好想起来了。
一旁小厮瞧了,询问阮卿是否写完,在得到确切答案后,送到曹植手里。
曹植本没抱多大期望。
但开头一句,便让他眼前一亮,随着读下去,他眼中逐渐亮起明灼灼的光,迫切而热烈。甚至连呼吸都激动的粗喘起来。
杨修瞧曹植这模样,也忙凑过去。
阮卿又老老实实坐回曹丕身边。拿过对方用过的酒樽,贴在唇边浅浅饮了一口。
有些烈,阮卿眉头轻皱,又放了回去。
曹丕对阮卿写的诗没有半点好奇,在他眼里,他的先生是最有才华的,写什么都最好,别人不认同那就是不识货。
他看着阮卿拿过他的杯子,还没来得及提醒,就将双唇贴了双去,他脸上顿时如火烧一般,腾的热起来。
对方用舌尖舔过沾着液体的淡粉色薄唇,他呼吸顿时一滞。这时他才发现,其实大兄留给他的先生,相貌挺好看的。此前他从没有注意过这些。
“好!”曹植的一声大叫让曹丕回了神。
只见曹植双手轻颤,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先生此篇,清新优美,婉转悠扬,真挚动人却又满是哲理,读来使人觉得澄澈空明,清丽自然。
植这些年的诗文竟像白写了。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当然。阮卿心里想,‘孤篇横绝,竟成大家’的话不是白给的。
曹植三两步走到阮卿面前,工工整整行一大礼。
阮卿淡淡瞥着,也不起身,直接受下。
只要他脸皮够厚,就没人发现这是他抄的后人的。他在这个时代装孙子那久,吃了那么多苦,得这丁点福利怎么了?何况又没滥用。
而且他是曹植老师,再拜回去他们三个兄弟也不怕折寿。
见曹植如此,众人更加好奇,纷纷要求曹植快念出来。
曹植清清嗓子,清雅润淡的声音缓缓咏出。
四周寂静一片,只曹植的咏颂,与汩汩的泉声。
待曹植读完,众人依旧不说话。
诡异的安静。
忽然,有人惊叹一句,“写的真好。”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忍不住赞叹。
“诸位。”曹植扬着竹简,高声道,“此诗当推今日众诗之首,诸位可认同?”
众人皆同意。
一枝怒放的桃花递到了阮卿面前。明丽娇艳,散发淡淡清香。执着桃花的曹彰冲他笑着,满脸骄傲,如一个阳光的大男孩。
阮卿接过,三两下盘起头发,将花枝穿进发丝间。
朵朵桃花在他发梢盛开,衬得唇红齿白,面容清秀,如画中美人。
曹彰扬手,又将一个东西放在阮卿头上。
阮卿摸了摸,“是花冠吗?”
“是。”曹彰说,“我瞧见还有柳树发了新芽,这时候的柳条最好编,摘了桃花点缀上。”
“让你去一趟,你竟是要把桃树薅秃的架势。”阮卿说着要摘下来。被曹彰一把拦住,“别摘别摘,这是我送给兄长的谢礼,更何况很好看。”
阮卿不敢恭维曹彰的审美,他扭头看向曹丕,歪歪头,“好看吗?”
眼前的人一身秀美潇洒的风流衣衫,头上戴着美丽的花冠,一双鹿眸含着点点笑意。眉目如画,恍若山间精灵误闯进人间。
屈原笔下的山鬼这一刻在曹丕脑海里有了模样,原来这些花花草草戴在有些人身上,真的要比金石环佩还要动人。
“好看。”他看着不停伸手去摸花冠的阮卿,喃喃说。
他好像明白了,当年为什么他的大兄,会喜欢上他的小先生。而他的父亲,又为什么执着的寻找了那么多年。
众人又玩闹了一回,阮卿不觉将曹丕案上瓜果酒水吃下肚不少。
他见上游又放了酒杯顺着溪水流下,拢着衣袂起身。
“阿兄做什么去?”曹丕也跟随着起身悄声问。
阮卿勾勾手指,待曹丕弯腰凑过来,他在对方耳边道,“我吃撑了,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玩着,若是曹彰又被逮住记得帮他一把。”
曹丕心中醋意,如火山口的岩浆,咕嘟咕嘟冒泡。他面上依旧温和笑着,“阿兄放心,我留心就是。”
“听话。”阮卿眉眼温软,仰头时眼中折射了春日骄阳,他抬手摸摸曹丕鸦羽似的鬓角,“坐吧,我一会就回来。”
四周崇山峻岭青青色,翠绿竹林如屏障。阮卿抖了抖衣袍,往竹林幽静处走去。
笋尖儿从泥土里钻了出来,东君的光芒从缝隙间投射进来,有鸟雀在不见处婉转啼鸣。
春光无限好,可惜不再来。
阮卿感叹,如果当年也能和那些兄长们聚这一遭该多好。只能说他生的太晚。
溪流的尽头是潭湖泊,有瀑布从峭壁缝峭出喷涌而出,洒溅雪白银雪,滚滚而下。
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
阮卿坐到湄岸的一块大石头上,宽大的衣袖小心抱着,褪了鞋袜,将双足放进水里。
他身上冰凉,这刺骨的湖水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只见双脚白净无暇,若拿上好凝脂白玉雕琢,泡在水里,又好像一对白鱼嬉戏。有潭底的小鱼探头探脑游弋在他脚边嬉戏。
他长舒口气,微微眯眼,神情悠闲放松,嘴里随意哼几个在各州郡学的小调。
随着他音调落下,只听有人道,“曹卿兄好兴致。”
他抬起一边眼角,微微瞥向,来人二十几岁模样,轻妆软袍,十分挺拔英俊,但不是认识的人。
见阮卿不说话,那人施施然走来,停到石头一步外,对阮卿拱手道,“在下夏侯尚,字伯仁。”
“我听说过你。”阮卿双脚随意在水里画圈,惹皱涟漪。他看着对岸的蒙络摇缀,道,“夏侯妙才的从子,之前跟五官中郎将为属官,现在做黄门侍郎。”说罢,又乜向对方,一双眼似笑非笑,“年少有为。”
“曹卿兄所说不错。不过年少有为一句实在不敢当。”夏侯尚指指阮卿身下的石头,“能一起坐么?”
阮卿眼珠微转,唇角隐晦扬起,他往一旁靠了靠,“来么。”
待夏侯尚坐下,阮卿摘了头上的花冠,双手捧着旋转把玩,问,“这里冷清。伯仁兄怎么跑这来了?”
夏侯尚一腿圈起,一腿弯曲支着,笑道,“坐累了,起来走走,不想遇到曹卿兄,岂不有缘?”
这句话一出,阮卿心里彻底通透起来。
他不少出入烟花之地,早就看惯了那些小倌的目光。
又因如此,他倒比之前放开了许多。这些买卖总归逃不过一个你情我愿。既然夏侯尚过来,他又闲的无趣,不介意陪着小伙子聊聊。
“是啊。”阮卿笑道,“东南西北,在这里遇见。”
听阮卿这么说,夏侯尚心稍定,抬手,摘下阮卿挂在发丝的一瓣花瓣,道,“繁华怜美人,不肯下枝头。”
阮卿听了笑的微微后仰,他用花冠遮了下半张脸,一双水瞳潋滟,“妙极妙极。卿中人之姿,怎敢称美,伯仁兄抬爱。”
见阮卿高兴了,夏侯尚趁机问道,“还不知曹卿兄表字是何?”
“斯鸠。”阮卿拿下花冠,眼中笑意未歇,“你不用奇怪,我父不识字,这表字是从《老庄》里抓阄抓来的。”
夏侯尚微微摇头感叹,“斯鸠兄表字也算有趣,沾了仙人玄神之气,不是我等红尘中人比得上的。”
阮卿又大笑起来,抹着眼角对夏侯尚道,“伯仁好巧的口才,便是张仪苏秦听见我这表字怕是也挑不出错了。”
老天爷爷,他怎么没发现逗少年郎原来是如此有趣,这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的快乐么,,是他之前把路子走窄了。
“斯鸠兄是初来邺城么,之前怎从未见过?”
“是。”阮卿用花冠上的叶子一下下扫着洁白细腻的鼻子,带起痒酥酥的触感,“谢魏公想起我如今年岁渐长,便召来找个官职做做,也好历练。这才到邺城没多久。”
“斯鸠兄在何处下榻?”夏侯尚道,“尚看到斯鸠兄便好像恍惚见过,十分面善,觉得亲切。尚也曾读过诗词,今日兄一篇《春江花月夜》实在高妙,便像来日还能与斯鸠一同相会探讨。”
“很应该如此。”阮卿道,“曹氏夏侯氏原是世代姻亲,不分彼此,相互扶持,你我小辈,是该常聚的。”
他又道,“你若要寻我,去找大公子便是。我常不在家,他最清楚我的踪迹。”
抬起双脚,滴滴光滢的水珠从肌肤上滑落。他说,“走吧,一会他们该找了。”
又回到曲水边,曹丕已不在溪旁,如今正在凉亭里坐着。
他走了过去。
曹丕侧目看向再次坐到自己身边的阮卿,“阿兄去哪里了?”
阮卿见对方偏白的脸颊泛着淡淡粉红,桃花眼中也好像蒙着层水雾,透出醉意,于是伸手摸摸对方脸庞。
温度略高,他道,“走了这一阵你怎么喝那么多?”
微凉的掌心贴在脸上,曹丕舒适的微微眯眼,好像慵懒的猫咪一般,话语间也带了一点抱怨,“还不是二弟,那位置实在不算好,挡了两回,我也实在写不出来了,干脆替他挡了几回酒,这会儿我让他赶紧离席去跟其他几个人游猎去,好歹是躲躲吧。”
阮卿噗嗤一笑,用手掌揉揉曹丕脸颊,低声哄着,“丕儿乖啊。你若是还想学剑,可再去找我。”
“真的?”曹丕撩起眼皮子。
“当然。”阮卿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好永远带着我,建安五年就跑了。”曹丕很小声的嘟囔一句,如果不认真听几乎要被隐没于流水下。
“下回不会了。”阮卿低低哄着,“我还等你给我养老送终呢,当年好歹和子脩两个人专对付你一个,这功夫可不能白费了。”
“哼。”曹丕很矜持的轻哼一声,不过却歪歪身子,将头枕到阮卿肩膀上,挑衅的看了一眼往这边看的曹植。
看什么看,先生是我哒!
曹植,“……”大可不必,你没看见不少人望过来么。你可长点心吧,我丢不起这人。
曹丕这么大的人了,喝醉了却和小孩子一样粘人,阮卿逗他道,“阿丕,我给你找个师娘……嗯……给你再找一个兄夫好不好?”
兄夫是个什么鬼?
难为曹丕听懂了,眉头微微蹙起,嫌弃的鼻子都有些犟,“不要,我给你养老,你谁都不要找。他们能有大兄好么。”
阮卿觉的好玩,伸手费劲的揽住对方宽厚的肩膀,笑道,“行,行,反正现在长兄如父,以后养老送终全靠你了。”
曹丕闭上眼睛不答话,双唇也微微嘟起,像是讨厌阮卿打扰自己休息。
阮卿的笑容慢慢落下,他放眼望着翠林修竹,少年英杰,长长叹了口气。
两个溺水的人抱在一起只会死的更快。但他会尽全力托着曹丕登岸,之后他如何,曹丕又如何,只能看各人的命了。
宴会散去,又过几天,曹植将阮卿作的诗文拿给曹操去看,曹操看后不觉赞叹。
“这些年难为他南征北战,忙碌朝政,无闲工夫看写诗文,还能写出这样的好诗来。”
“孩儿观之,先生此诗,可与《蜀道难》一首并列天下群诗之首。”曹植道。
“蜀中的赵卿公子......”曹操似想到什么,再次打量了一遍诗文,好笑一声,“这个阮卿。”
他又对曹植道,“你整日和那些宾客吟诗作赋,还不如去你先生身边多待一会。别看他做政客,文采绝不在你们之下。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的好了。”
“是。”曹植又好似耍赖的抱怨道,“可先生平日高冷的很,孩儿过去他也不愿意多说几句话。”
“你不去在他身边求教,难道还指望他上赶着教你么。”曹操嘴里训斥,脸上却没有半分怒气,“你也不看看他一天天多忙,难不成他还要天天跟在你身边?”
“是。”曹植虚心受教。
“你们还玩了什么?”曹操问。
曹植当然瞧出自个父亲的心思全在阮卿身上,于是道,“前日玩的高兴,先生又以箸击罍,唱了段戏曲,好听极了,幽幽咽咽,如泣如诉,无限婉转,缠绵悱彻,戏词更堪称绝。”
在曹操示意的目光中,他清清嗓子,回忆着,缓缓背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妙哉妙哉。”曹植道,“我从没听过这些,先生说这是从耍百戏那学来的。孩儿也曾看过百戏,何曾有这精妙的东西?再想先生能做出这样的诗文,定是先生自己填词谱曲。父亲,孩儿今日才知,这世上竟有先生这种神人。”
曹操看曹植如此兴致盎然的夸赞着阮卿,嘴角不自觉扬着笑,眼里含着暖意,春光与清风落在他脸上,使看起来威仪有着攻击性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
他就看曹植,听对方嘴里的叙述,仿佛看到阮卿在曲水流觞的诗文宴上风采夺目的样子,但很快,他似想到什么,唇角缓缓落下,眼中也渐渐暗沉起来,如被大片乌云将暖光掩盖,遮去一切情绪。
他想到阮卿也曾在他生辰时唱一出《未央宫》那个时候的阮卿多么光彩夺目,眼中的神采要比日月还要耀眼,就那样只望着他一人。可他那时候一心想让阮卿变成自己心里所期望的干练又独立。
事实上,阮卿也的确从不让他失望。现在的阮卿的确不再过分的依赖他,甚至于,不再需要他。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气闷。
他又想再听一出阮卿唱的戏曲。可听从阮府被赶回来的下人说,阮卿在受他的训戒后,便把戏班散去,那些乐器服饰,收进箱子里放进库房的角落,落了灰,再不曾多留恋一眼。
“沅清。”曹操唤道,“去将阮尚书请来。”
他有些想阮卿了。到他这个年纪,能见一面,便是少一面。
“只怕魏公无故召见,阮尚书不肯来。”
这倒不是沅清故意给阮卿下绊子,实在是阮卿真就这脾气。
“你就说,孤头痛病犯,请他过来舒缓。”曹操说。
以前阮卿也曾同他闹过脾气,只要是他头痛病犯,阮卿没有一次不赶回来。
想到这,曹操苦笑一下。何至如此。他与阮卿,倒需要这些谎言才能见面。
听沅清说完,阮卿执着竹简的手指微微缩紧,又松开。他眼皮不抬一下,继续看着典籍。
“去请大夫吧。”他淡淡说。
“魏公说,这病只有阮尚书出手才最管用。”
“我不是大夫。”阮卿抬眸,看向沅清,没有厌恶,没有嫉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如面对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已经不再纠结沅清可以时刻跟在曹操身边,他也不在意曹操收了多少妻妾,有多少子嗣。他明白,曹操不再需要他,他听曹操的安排,将那些依赖剥离,所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臣下,曹操的私事再与他无关。
他们之间,往后也只能是君臣了。
“你是魏公侍从,魏公不适,这是你该上心的,各司其职。”阮卿又将视线落进行行历经千年岁月流传至今的文字中,道,“话说至此,沅清,你好自为之吧。”
沅清愣住。他没想到阮卿竟会变成这种态度,明明之前,阮卿是多么爱曹操,明显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明白。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引诱的阮卿露出马脚,一次又一次将阮卿重伤。如果阮卿不在意曹操,他又该如何行动?
可现在他管不了这么多,如果他没将阮卿带去,不知道曹操又会不会再次迁怒与他。
“小人知道尚书不喜小人。”沅清跪在地上哀求,“可魏公实在头痛。魏公体安,亦可为国家大事,尚书怎人心不顾呢。”
阮卿没动。
沅清又说,“魏公常说起,尚书乃他一手教导,昔年同寝同坐,诸臣之中,唯尚书最得他的心。如今魏公病痛,尚书令怎狠心不去?”
手酸的阮卿将半帘竹简卷起。
“阮尚书。”沅清哀唤。
“记得将门带上。”阮卿说。
看这情况,沅清彻底没法子了。他只能讪讪起身,走的时候顺道帮阮卿关了门。
阮卿轻轻叹了口气,只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不会有人知道。
曹操听了沅清的回禀默然许久,甚至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可有说孤疼难忍?”
“说了。”沅清小心应对,生怕被迁怒,“尚书令怎么都不肯来。”
“孤去见见他。”曹操起身。
何必做这样子呢。沅清心中嘲讽,一心装着你时不珍惜,如今却又是一副不肯轻易放下的深情模样。
不过这话沅清是不敢说的,他甚至不敢流露一分的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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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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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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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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