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浪漫的国家。
由于时差,下飞机时,Y国这边刚好是午后两三点。
这国家历史悠久,路边的建筑都上了些年头。天空水洗一样的蓝,广场上飘着彩色的小旗子,白鸽一步步走,拿着烟斗的老人慢悠悠地翻过一页报纸、还举起烟斗对岑年笑着点了点头,用唇语说‘欢迎你,年轻人’。
岑年微笑着回礼。
方莉莉是头一回出国,兴奋极了,一直在看着各个商铺大呼小叫。
他们去酒店登记入住,各自回了房间。第一天是给大家倒时差的,第二天再正式开始拍戏。
奔波这么久,大家也累,方莉莉很快就睡下了。岑年却没睡。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外面水洗一样的蓝天,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Y国了。
上辈子,他还来过一次。也大概是这个时候,因为拍戏来的。
这辈子的拍摄时间提前了,上辈子却没有。当时,拍戏结束后刚好就是影后于琳的生日宴,于琳给他发了邀请函,他便也去了。
去了才知道,根本就是鸿门宴。
岑年眸色暗了暗。
这酒店有些年头了,老式电视机上画面一帧帧闪过。那明暗交替的画面印着岑年的瞳孔,半晌后,他垂下眼睑,笑了笑。
“我又不是个好欺负的人。”
岑年撑着下巴,按了按遥控器,换了个台。
非常巧,刚好切换到了一个访谈节目。采访的是一个Z国女演员,她在此次奥奖里入围了最佳女演员,是近两年里第一个入围该奖项的Z国人。
巧了,就是于琳。
于琳的长相很独特。她并不是那种端庄大气的长相,也不是正统的美丽相貌,硬要说,有点剑走偏锋。颧骨高突,凤眼,瘦,她长得有点刻薄,即使画了很重的腮红也会感觉面色苍白、神情恹恹,看人时也让人感觉阴冷。
但当她笑起来时就不这样了,她是个很会做人的女人,为人处世都很圆滑,八面玲珑。
岑年看了两眼,嘟囔道:
“你要倒霉了,大姐。”
还好,于琳并不会听到。不然,她说不定会被这句‘大姐’气个半死。
上辈子,岑年还没来得及怎么报复,于琳和嘉辉娱乐就自己倒台了。重活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自己来,把这群人送给他的‘惊喜’一一奉还。
岑年看了眼时钟,给自己定了四个小时后起床的闹钟。
然后,他拉高被子,合上了双眼。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岑年这一梦,正是梦到上辈子于琳生日宴上的事情。
他同于琳既不是一个公司,也没有合作过什么东西,这邀请函给的着实奇怪。上辈子,岑年原本不打算去的,却突然接到了岑家的电话。岑夫人遮遮掩掩地建议他去一趟,说什么既然要在娱乐圈待下去,积累一些人脉也是好的。
上辈子十八岁的岑年,还没来得及看清这群人的真面目,不疑有他,也就去了。
谁知道……
岑年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有点拘谨地站在人流中央。面目不清的人在他身边说笑攀谈,来来去去,偶尔有人朝他投来奇怪的视线。
方莉莉没有邀请函,进不来,而他猝然被扔进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只觉得尴尬极了。
他松了松领结,端起一杯果汁,想去角落坐着,等差不多到点了就走。然而,刚走没两步,被人群包围着的于琳竟然走到了他旁边。
“小帅哥,”于琳笑了笑,说,“看你表情不大高兴,不会怪我这个做主人的怠慢了吧?”m.33ýqxsś.ćőm
“没有。”
岑年摇了摇头。
他看着于琳,一时弄不清这人是什么意思。于琳的香水味道有点刺鼻,而且,她一过来,许多人也跟着过来,一下被这么多人围观着、评论着,岑年有点不大适应。
他微微蹙了蹙眉。
“哇,”于琳十分自来熟,看见他皱眉,委屈而夸张地道,“还说没有?一看就是在心里埋怨我吧。”
周围的人也笑着调侃他,说他害羞、腼腆。
“真的没有,”岑年只能展平眉头,微笑着说,“只是觉得有点闷。”
“闷?”于琳转身,嘱咐侍者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然后,她转回来,看着岑年手里的果汁,小声抱怨道:
“是这里的酒不够多,入不了岑少爷的眼?”
岑年一怔。
她认得他,现在又过来做出这个样子,难道是想讨好他,借此从岑家那里得到好处?
他这样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说:“没有,是我酒量不好,怕出了丑。”
“来,岑少爷,”于琳从侍者盘子上端过一杯香槟,递给他,说,“就当是给我这寿星一个面子。”
旁边的人也纷纷笑着起哄,说是。
岑年被吵得头晕,没办法,只得接过香槟,和于琳碰一碰杯,喝了。
于琳又调侃了两句,转身离去。
岑年又端回他原本的果汁,慢吞吞地挪到角落去窝起来。
没多久,突然进门处传来一阵骚动。许多人都往那边涌。
岑年看了一眼。
果然,傅燃来了。傅燃走到哪儿都是被众人追星捧月的,但他本人冷淡的可以,有时甚至连礼貌的微笑都欠奉。他只接过于琳的香槟,却没喝,视线四处逡巡了一圈。
岑年一怔。
他垂下眼睑,下意识地喝了口果汁。
傅燃在找谁?谁这么幸运?
唉,反正总不会是他。
岑年有点沮丧地想着,又多喝了几口果汁。
他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喝到第三口果汁时,突然感觉到有许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
岑年顿了顿,抬头。
傅燃站在他面前。
岑年:“……?”
他怔了怔,迅速调整好表情,笑了笑:“前辈好。”
他那时实在是太喜欢傅燃了,虽然已经一起拍了很久的戏,靠的这么近时,还是有点口干舌燥。
傅燃点了点头。
人来人往的大厅,灯火通明,他们这片却很安静。
傅燃沉默了半晌,说:
“你好。”
岑年笑着‘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傅燃还是没说话。岑年觉得有点奇怪,犹豫了一下,问:“前辈,有什么事情吗?”
傅燃抿了抿唇。
他的视线往四周扫了扫,低声说:
“如果有人给你递酒,别喝。”
岑年点了点头。
于琳似乎正在找傅燃,她看向了这边,颇有点要走过来的意思。傅燃蹙了蹙眉,说了声‘失陪’,便离开了。
岑年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决定不告诉傅燃……于琳给他递了酒,而他喝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事实证明,是他太天真了。
……
岑年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
梦里上辈子、于琳生日宴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睁开眼,岑年不免有些恍惚,但他没来得及恍惚多久,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把岑年的思绪打断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距离他睡下,不过三个小时,怎么闹钟就响了?
不,不是闹钟。
岑年有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间歇性的起床气发作了,他按了接通键,没好气道:
“什么事儿?”
“刚起?”
魏衍显得有点惊讶,“你们飞机晚点了?”
他看到的消息是,岑年早上八点的飞机,他算着这会儿差不多该醒了。
岑年闭了闭眼睛。
接近六点,房子里没开灯,窗外的夕阳染着层好看的浅紫,曲调轻快的风笛声从窗边传来。
岑年缓了缓,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起床气好不容易消了。
他笑了笑,说:“是,晚点了。魏大少爷还记得我这号人呢?”
他这就是在调侃了。
其实,成年人的交往,好几个月不联系是正常。不过他们经常习惯互怼,也是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之前被强制遣送乡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魏衍显得有点丧气,“我断网出来,才发现那群人竟然敢搞你,我——”
“行了。”岑年笑了笑,“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吴端阳都蹲了有一会儿了,没事。”
两边一时沉默。
魏衍顿了顿,提议道:“咱们见个面吧。”
“行啊,”岑年说,“等我回国,去找你?”
“就现在吧。”魏衍说。
岑年以为他在开玩笑:“我在国外呢,你飞过来找我?”
魏衍说:“你开窗。”
岑年:“…………”
他打开窗,看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脑袋,顶着一头奶奶灰。魏衍在楼下,又酷又拽地仰头看着他。
.
岑年大学提前一年修完的学分,比魏衍毕业要早。
魏衍现在还在读书,不过,偶尔被家里赶着去各地学习处理一下企业事务。比如现在,刚好是暑假,他刚从乡下出来,就被差遣来Y国分公司帮忙。
岑年随便收拾一下,就下了楼。
魏衍正站在大堂门口等他。看见他来,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
魏衍有点不对劲儿。
根据多年相处的经验,岑年这么判断到。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魏衍,发现他似乎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呢
岑年没想明白,一头雾水地跟魏衍上了车。
等红绿灯时,魏衍看了看窗外,手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状若不经意地问他:
“花收到了吗?”
“……花?”
岑年有点懵,“什么花?”
魏衍以为他在装傻,脸色一黑。
“……不喜欢就算了。”魏衍嘟囔道。
然后,红灯时间过去,车流开始缓缓前行。岑年追问了两句,魏衍也不再回答,似乎不乐意多说了。
岑年觉得很奇怪。
魏衍这是怎么了。
除此之外,他发现魏衍今天穿的竟然有几分正式。与以往的polo衫不同,他竟然规规矩矩地穿了西装,打了领带。
这是刚谈完生意,还是怎么的
他们进了一家西餐厅。岑年抬头看了看,“Sugar”,这餐厅的名字还挺奇怪。
此时岑年并不知道,在魏衍的口袋里,有着一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
盒子里躺了一枚戒指。
.
从机场出来后,傅燃看了眼表。
“先吃个晚饭,再去酒店吧?”李阳提议道。
他们的酒店位置有点偏,周边吃饭的地方不是很好找。傅燃点了点头。
他有点心不在焉。
说很不高兴吧,倒也谈不上。李阳一直跟在傅燃旁边,对他的情绪也很猜不透。
也谈不上悲伤或者愤怒什么的,傅燃就是单纯的在走神。
甚至在上飞机的时候,他的登机牌差点都忘了换。
但明明在昨天,傅燃还好好的。所以,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阳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但毕竟那是傅燃的隐私,他也不适合多问。
“去哪儿吃?”傅燃又走神了一阵,问他。
李阳打开提早找好的攻略,从里面挑出一家好评很多的餐厅,说:
“燃哥,就这家吧,我上飞机前就提前订了位。”
傅燃点头。
他对吃的倒是无所谓,就随意扫了一眼。
——‘Sugar’
这名字有点怪。
2.
魏衍有点奇怪。
根据岑年对他多年的理解,魏衍此人,极度厌恶穿正装。上中学时他春夏秋冬都穿运动服,偶尔让他穿一次礼服校服的衬衫,他能黑着脸不高兴一整天。
所以,这样的魏衍,又为什么要穿着西服、打好领带,每一颗扣子都扣的规规整整?
是有什么很重要的生意要谈?谈完直接来约他吃饭?
岑年揣测着,跟魏衍走进了那家名叫‘Sugar’的西餐厅。
不过,魏衍这奇奇怪怪的态度,总让岑年感觉魏衍是要恶作剧。高中的时候,魏衍有次也是这么神神秘秘的,问他什么都不说,结果第二天,岑年登上了游戏,才发现魏衍昨天登录他的账号,一不小心把他的装备全融掉了。
这时魏衍的表情,跟那会儿一样。紧张,忐忑,还不断地打量着岑年的脸色。
总感觉没什么好事儿。
岑年摸了摸下巴。
也许是因为Y国人实在少,正是饭点,这家名叫Sugar的餐厅里却没什么人。乐队正在演奏一首当地的民谣,灯光昏暗,气氛是挺好的。
他们在靠窗的雅座上坐下。
这家餐厅的位置很高,在二十八楼。从窗外可以看到一整个城市的灯火,夜色温柔,灯火明亮,在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夜晚,以这么一种略显奇妙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岑年收回视线。
侍者上了餐前甜点,岑年边吃布丁,边与魏衍攀谈了两句。
上正餐前,魏衍顿了顿,突然问他:
“咱们认识也有不少年了吧?”
岑年一怔。
他就着夜色往去,魏衍的眼神少了几分戾气与吊儿郎当,平添一丝温柔和认真。
岑年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一种可能性:
“对,认识了七八年吧。”
魏衍点了点头,说:
“所以,我……”
“你要借钱?”岑年试探着问。
“……”
魏衍的脸色顷刻间黑了下来。
他把刀叉一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凶巴巴地问:
“岑年,你小子什么意思?我会穷到要问你借钱?!”
岑年缩了缩脖子。
说实话,他和魏衍熟到这种程度,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魏衍这么正经?
难道……
岑年突然就想到一种可能。
魏衍看他这样子,接下来的话也骂不下去了,只得悻悻作罢。正餐上了,两人陷在各自的心绪里,都没有说话。
岑年看着桌上的烛光,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一团乱麻。
……他不是迟钝,是真没往那方面想。
他和魏衍当了七八年的朋友。
魏衍交女朋友的时候,他还帮忙递过情书。魏衍和女朋友打啵儿的时候,他还帮忙望过风。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什么该见的不该见的全都见过了,丑态、黑历史也各自参观目睹了不少。
怎么好好的朋友,说弯就弯?
岑年看着魏衍忐忑而紧张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是他最不希望的一种结果,但它显然是真的。
岑年对魏衍熟悉的很,光看个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只是,他重生回来之后并未留意过这方面。
“……”
气氛安静,悦耳的苏格兰民谣还在继续。
岑年握着银勺,犹豫了一下,说:
“魏衍。”
魏衍耳朵抖了抖,抬起头看向他,没好气地问:
“怎么?”
岑年低头舀了勺汤,很淡地笑了笑,说: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我喜欢傅燃。”
他低着头,没去看魏衍的表情。
岑年知道这话说的有点残忍,但他别无选择。
岑年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以前是他没往这方面想,也就没注意自己的言行。至于现在……既然不喜欢魏衍,这话还是早日说清楚的好。
魏衍僵了僵,说:
“我记得。”
说完这句,他用难言的眼神打量了岑年半晌。
苏格兰民谣还在缓缓流淌着,空气中的温度却在一点点下降。
岑年放下勺子,抬起头,想说点什么。
但他看着魏衍,接下来要说的话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魏衍说。
岑年一怔。
——明灭的烛火光亮下,魏衍的眼神很认真,也很郑重。
魏衍知道自己将要说什么,也知道他将要得到什么答复,但他还是决定说出口。
他只身一人、奔赴一场必败无疑的战争。
“我……”
岑年说了这个字,接下来却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心头巨震。
岑年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压抑、酸涩、哀恸,无数种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
恍惚间,岑年看着这样郑重认真的魏衍,竟仿佛通过魏衍那双眼睛,跨越了数年光阴,与多年前的自己遥遥对视一眼。
上辈子的他,是不是也这么看着傅燃?
岑年放下了银勺,抬起头。
魏衍也同他对视。
半分钟后,魏衍笑了笑,问他:
“你猜到了吧?我要说的。”
岑年沉默片刻,点头。
岑年突然意识到,上辈子的自己,远远比不上魏衍。
那时的他,远没有魏衍这样坦荡坚定。他是个胆小鬼,他害怕失败,因为失败意味着放弃。
而他不愿放弃。
岑年垂下眼睑,唇角抿紧。
魏衍沉默地注视了他片刻,站了起来。
背景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乐队的人很会玩,应景地演奏起一首关于爱情的民谣,曲调轻快而动人,把气氛烘托的暧昧极了。还有别的客人在吹口哨、鼓掌。
但这阵热闹的中央,魏衍与岑年的表情却都不轻松。
魏衍从口袋里拿出天鹅绒的小盒子,单膝跪下。
“岑年,”吊儿郎当了大半辈子的魏衍,这一刻认真极了。他仰头看向岑年,说,“我喜欢你。”
他明明浑身都有些僵硬,是紧张的。但这话说的却一点也没磕磕绊绊,动作也没出错,不知是私下排演了多少遍。
“我,”魏衍看着岑年的表情,一时也有点慌了。他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能嫁给我吗?”
岑年怔怔地看着他。
魏衍仰着头,认真地回视他。
岑年的眼眶红了。
他表情与刚才没什么分别,只有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
起哄声与口哨声更响。
旁观的客人们似乎以为岑年是被感动哭的,他们都在起哄,在喊着各种各样的祝福,在为这对年轻的异国情侣感到高兴。
——他们看起来十分相配。
年纪相近,同样的英俊帅气,对彼此极为熟稔,交谈的氛围也极好。
这两个人单是站在一起,就已经足够养眼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十分恩爱的情侣,也即将变成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整个餐厅都沉浸在一种热闹而喜悦的氛围里。
除了站在门口的人。
他很高,相貌英俊,是个惹人注目的长相。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笑着、闹着,为中间的两个人祝福。
但这位客人却没有笑。
透过层层人群,傅燃的视线定格在岑年身上。
岑年在哭。
很感动?应该是的。傅燃想。
多年的爱恋即将开花结果,任何人都会很感动。
更何况,岑年那么喜欢这个人。
整整十年,这是岑年自己说的。岑年的每一次喜怒哀乐,情绪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是因为这个人。
这个叫魏衍的男孩,怎么运气这么好。
……好到让人有些嫉妒。
傅燃沉默片刻,摇头,笑了笑。
他转过身,迈步向餐厅外面走去。
他的小朋友要结婚了,傅燃想。
该送点什么新婚礼物呢?不过,他送的礼物,岑年未必会喜欢。
毕竟岑年那么讨厌他。
门口的侍者正为这对新人感到由衷的高兴。突然,他转了转视线,看见一位往外走的客人。
侍者愣了愣,上前去招呼。
“抱歉,先生,”他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那位客人,“您身体不舒服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傅燃温和地笑了笑,说: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并没有感觉身体不适。”
那侍者却用完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
侍者是个热心人,他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夸张地说:
“请您不要逞强,我很乐意为您提供帮助的。”
“人都是有病痛的,何必为此感到羞涩?”
“因为……上帝啊,您都这样了。”
傅燃一怔。
他看了看玻璃的反光,这才反应了过来。
……也难怪侍者会如此大惊小怪。
他的脸色苍白极了。
镜子里的他,额头布满冷汗,唇角抿紧,虽然勉强笑着,眼神却茫然无措。
简直像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最避之不及的噩梦——
成真了。
.
“抱歉,魏衍。”
眼泪仍在不断往下淌。
但岑年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没有接过戒指,而是低着头,很认真地看着魏衍,说:
“谢谢你的喜欢。”
“我很高兴,也……很荣幸,能被你喜欢。”
“但是,我不能接受。”
周围的宾客听不懂普通话,但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
四周都静了静。
魏衍沉默了片刻。
“嗯,我知道。”
他也认真地看着岑年。
互相开了大半辈子的两个人,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难得的一次认认真真、没有插科打诨的聊天,竟然是这样一个内容。
魏衍把盖子合上,站了起来。
“祝你幸福。”魏衍说。
也许是因为提早有心理准备,他并没有显得十分难过。
“也祝你幸福。”岑年垂下眼睑。
他吸了吸鼻子,问:“魏衍,我还是你朋友吗?”
魏衍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不然呢?你还想当我的谁?当我儿子?”
岑年:“……”
满心的难过被魏衍这么一打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魏衍没给他留太多思考的时间。
“这西餐果然吃不惯,正装穿着也难受,”魏衍一边扯了扯领带,对岑年说,“咱们转移阵地吧?”
“去哪儿?”岑年问。
“外面有个夜市摊,便宜,一百块能吃一个晚上。走吗?”
“……走吧。”
于是,宾客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对‘情侣’,先是交换戒指失败,本来应该决裂了。
结果,他们肩并肩——嗯,去外面吃烧烤去了?
所以,这求婚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岑年和魏衍需要考虑的。
他们间的气氛短暂地尴尬了一瞬间,但毕竟是七八年的关系,随意对骂了几句,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当然,要完全像以前一样是不可能的。
有些事情,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抹平的,只有等时间慢慢地去洗刷一切。
岑年和魏衍走进夜市,走进熙攘的人群。
像是少年时无数次晚自习逃课出去时一样,他们的在烧烤摊旁坐下,酒杯里盛着廉价的啤酒。
夜风温柔地抚过。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笑,各自饮尽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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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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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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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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