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宛如承诺的请求，也是情话一般的命令；是长辈对晚辈，也是丈夫对妻子；是前世的立场，而非今生的关系。二人之间的界限，也在话里模糊了。
他的语气是低沉内敛的，言语却是逾矩暧昧的。这话，不是他如今的身份能对她说的。
张绛月未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无措，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的追问，她低声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郑瑛望她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你的可以，是指什么。”
“泼水的只是被买通的下人，只要那杨家女一日针对我，这事就一日无法了结。杨温两家如今是世家中之翘楚，相依相争，杨家矜傲重矩，温家低调随和。近日来，温家的诗予小姐是为数不多仍敢与我说话的人，若我能与她深入结交，或可解我当下之危。”
“你这想法倒颇有些引狼吞虎的意思。”
“虎狼斗，燕雀才能生，不是吗？”
郑瑛摇头轻笑，似是不赞同她的话：“阿婵，没人比我更了解上洛学宫是个什么地方。在那里，才学能力永远不会成为你手中的利器，而无权无势、出身卑贱却会烙进你的骨子里，成为你摆脱不掉的罪孽，时时刻刻被提醒着云泥有别。”
“哪怕你父亲身居侯爵，威名显赫，可总有人认为，他出身微寒，无非是靠着裙带关系走到今日。他们认为，像这样的寒门子弟就应该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呆在淤泥阴沟中。虎狼也许会斗，但燕雀一定不会生。”
张绛月敛下眉目，她想起，他也曾待过上洛学宫的。彡彡訁凊
她因母亲为舞姬见欺，那么他呢，一个主动去攀附宦官的人，这些高傲成性的高门士族又会怎样看他。
她从来没听他说过。
“那我就等，等自己熬进北三宫，摆脱掉这些奇怪的人，或者等杨氏像郭家一样慢慢衰落下去……”
郑瑛目光微沉，张绛月也不知哪儿说得不对劲，“郑大人，其实不过是学宫里一些小事而已，花些心思也就免了。你怎么说的……这么严重呀。”
他不说话，她也没辙，但她着实不愿意见他眉头微皱的样子，于是宽慰说：“我知道大人是为我好，可是你真的不需要担心费神。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从上洛学宫离开。”
郑瑛望着她，缓缓道:“我想听的，不是你想怎么解决，而是这些事，你根本不用自己解决。我愿意担心，也愿意费神。”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可我习惯了，郑世伯。”半晌，张绛月才回应。
以前，习惯了自己经历那些事情，再黑暗的日子一点点熬着也就过来了。如今，习惯了头上没有阴影的生活，虽然不如以前那般锦衣玉食、雍容华贵，但平平淡泊，家长里短，身边有疼爱自己的娘，有念着自己的傻丫鬟，有热乎乎的长寿面和甜甜的碎饴糖……尽管仍有不如意的人事，可总不必害怕行差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每日可以安心看书，安心吃饭，不用去想太多。
好像这样的生活才是行在太阳底下的大多数人的生活，不必瞻前顾后，往一个方向走下去就可以了。
离别的太久，也会害怕相遇。过去他们给彼此的背影并不美好，所以害怕当年的伤痕无法痊愈，而如今已经各有前程，各有归处，再这样相融相交，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说未来是怎样。
如果无法相濡以沫，也无法相忘于江湖，那不如远远望着，各自安好。
她起身，故作轻松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您也早点回府吧。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过一会，听到他低沉的一声‘好’。
她的意思，他明白了。
张绛月离开后，郊野荒林的石凳上，冷月便只孤照一人。
有女子从夜色隐没的树后走来，望着那清冷的背影，叹了一声：“大人，为何不告诉公主你已知晓是她了？”
“她知道，才会离开。”
“可……若是知道，你们为何……”
“她知道，却不说，就是不想说，不想认，我何必逼她。”
“可都二十多年过去了，人生譬如朝露，来日未必还长，我不明白，既然二人心中互有彼此，为何还要再次错过。”她不解，语气也略带些焦灼无奈。
“错过总比失去好。我与她隔了二十多年的沟壑，岂是一朝一日可以填平。所求之路殊异，人生总有取舍，强求不得。”
年轻时，他年少气盛，急功近利地强求过，以为鱼和熊掌皆在掌中，却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如今，他宁愿错过，不愿再失去。
故人远望，何时当归？一日不归，一日远望。
·
张绛月一人按着记忆摸索回了学宫，途径东舍时，又是一番惊心动魄。终于摸索回到房间里，刚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桌前，把她吓得不轻。
“那个……闻钟姑娘，你怎么不点灯呢？”
闻钟没有回答，伸手向她扔了个长杆形的东西，她刚接住时却发现那物什比想象更重，两手接着，冲力直让她手上一沉，险些被带着前倾倒在地上，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稳住身形。
双手所触冰凉硌硬，趁着月色，她才发现那是一柄长剑。剑柄剑鞘皆雕着繁复精美的纹路，手握处以朱绳相缠，她拔剑试看，剑身泛着银光，上面竟还熔成了漂亮的凤凰纹路。
“这柄剑名唤彩凤，是一把玄铁重剑。从明日起，入夜后烦请小姐到今日所至处，在下会教你用剑。”
说完后，闻钟就离开了，张绛月挽留她喝杯茶也遭到无情拒绝。
那日后，张绛月规律的生活愈发满当，每每入夜后，便去与闻钟习武练剑。此时，被人冷落的处境倒还成了出去的绝妙掩护——反正没人在乎她去哪儿。
只是这闻钟实在是个严师，一开始，张绛月只能双手持剑，非要单手执之的话，必会胳膊微颤，第二天保不齐写字都会歪扭，闻钟见状便直接让她练了半个月的执剑，直到手和胳膊不颤为止。
好在闻钟虽然天天冷面，但耐性极佳，是个没什么情绪的师父，每日兢兢业业教她这个在武学上没什么天赋的平庸徒弟，监督着她完成当日的健体任务。
一段时间下来，张绛月愈发觉得自己耳清目明、神清气爽起来，读起书也比之前更加能看的进去、记得牢固。那种日日坐在席上，半天不出舍门的生活果然不如多多走动。
有了闻钟后，另一些事也多了起来。
比如说，总有人莫名其妙地在她面前滑倒，起来后还一副见了鬼的憋屈表情；或者有人提着水的桶忽然破裂，反而溅了自己的裙角衣摆；或者有人被不知何处来的石头弹到后脑勺等等。
闻钟深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理。
不得不说，有时候武力比计谋好用，简单粗暴，关键是不用她操心，日子就更舒服了。
她舒服，有人就不舒服。
花朝节那天，学宫停课，学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相约洛水郊野踏青。不过是去中阁用个早膳，那杨正清的眼神不知是怎么练的，就盯上了她，娉娉袅袅走到她面前落座，道：“赵小姐，今日花朝节，你可有约？这等盛会，一人呆在屋里，不免太过无趣了些。不如……你跟着我出去走走，如何？”
张绛月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看见讨厌之人给破坏了，“不必了杨小姐，我不喜你，你也不喜我，你这是何必呢？”
杨正清微眯双眸，声音立马冷了下来：“我请你，是给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她不说话，杨正清又道：“你是害怕我出去对你做些什么吗？你就这么懦弱。”
……还是放她自己在这胡思乱想好了。
张绛月没理她，收拾收拾起身离去，徒留她一人在那唱独角戏。
杨正清被落了面子，站在那目光阴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赵丹婳恰在一旁见了，便上前替张绛月赔不是，说：“幼妹年纪小，不懂事，我向杨小姐道歉，回头一定说说她。”
杨正清心中也门清，但此时恰需要个台阶，便斜睨着赵丹婳道：“你们赵家到底也有一两个懂事人，既然她不去，我便邀你吧。”
赵丹婳自当欣然答允。
诸生回去收拾收拾，大多换上鲜亮衣衫，打扮得比平日更加精细。差不多到了可以出去的时候，鲜妍如花的姑娘们和风流俊俏的公子们各自成群，陆陆续续结伴而游。
杨正清就如众星捧月之月，身边跟了□□个姑娘，都热络地和她搭话，陪她聊天解闷。她一袭橙黄襦裙，衬着青翠嫩柳愈发明艳夺目，周围的人除了赵丹妘那直肠子，皆稍稍穿得素雅了些，但也在妆容上下了工夫。
赵丹妘一身水红春衫，眉目细描，她本就比杨正清生得精致些，今日更隐隐有夺辉之姿。她虽热络着和杨正清讲话，对方却总冷冷的。
待走一会儿，快到正门时，她竟看到一位身着金边银袍，丰姿俊雅的男子，那正是她许久未见的表哥杨正汝。
可令人恨的是，表哥身边居然是她家那个讨人厌的三妹妹。
赵丹妘心中又恨又喜，只觉得她讨好杨正清的机会来了。见其他人还未发现，她理理衣襟故作文雅地走上前去，娇声喊了句表哥，而后望向张绛月道：“三妹妹，不是我说你。你身为一个闺阁小姐，私下传信也就罢了，我和表哥都已不计较。如今花朝节，表哥他要来找自己的嫡亲妹妹，你也要在这儿赖在他身边吗？你也大了，可不能如此没皮没脸呐。”
赵丹妘自以为语气平和，实则声音略有些大，故而把杨正清一行人也引了过来，周围还多了些看热闹的视线。她自以为推测对了情形，想着自己替杨正清将了赵丹婵一军，她应能高看自己一眼。
杨正清见了杨正汝，喜道：“哥哥，你今日有空来找我玩儿了？”
大多学子对上次她们所言‘私递情书’之事半信半疑，今日一见，心中暗道这赵三小姐果然肖想着杨小公子，这是算着人家来找妹妹，来门口堵人家呢。上次却还言之凿凿说清者自清，自打脸面，实在可笑，心中也对其鄙弃些许。
杨正汝未回应杨正清的问题，只是淡漠地看着赵丹妘，神情磊落道：“赵大小姐，慎请言。今日，是在下递了请柬，把三小姐请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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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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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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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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