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老树青龙,百毒不侵,经年不朽,木质光滑坚硬,携有异香。若经众人虔心朝拜,便能生灵,护佑一方水土,弊害驱邪,是为上古香檀圣木,名曰青藤。与寻常上等香檀木不同,青藤古木十分珍惜,一木难求,人间只有青连山的神农观里有一棵。
夜已深,烨王房里却仍亮着灯,女孩在里屋已经睡熟了,手里还抱着一块块积木。自从烨王将这套积木送给溸离,她就爱不释手,烨王便想用剩下的青藤木再多做一些。灯火忽暗忽明,将烨王的轮廓映在墙上,刻刀握得太用力将手指印出了一道道红痕,掌心的薄汗将木块表面浸得湿润。男人抿着唇,专注而认真,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一个人。幽暗的屋子里陪伴着他的只有桌上的灯光,蜡烛一点一点变短,木屑被窗外无意间进来的一股微风吹散,“或许,她会喜欢。”
次日清晨,烨王被一低声唤醒,“王……王上……“,睁开眼睛,只见溸离未覆面纱,手覆在自己身上轻轻推搡。
”嗯?溸离?我竟然睡着了,”烨王揉揉酸痛的肩,拍了拍溸离的手,”等等,溸离,是你刚刚……在叫我吗?”溸离看着烨王,似乎并未听到懂,只微微向前挪了挪。
烨王苦笑道:“你怎么可能会叫我,必定是我睡糊涂听错了。”烨王正欲起身,只听溸离又唤道:“王……王……”
烨王回头,惊喜道:“溸离,你是在唤我吗?溸离?”溸离扯了扯烨王的衣摆,又道:“王上……”
此番烨王已可以确定,溸离这是在叫他,溸离开口说话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在叫自己。
烨王喜不自禁,一把抱住溸离,“溸离,溸离,你再叫一遍可好?”
溸离却不再说话,挣脱他,目光转向了桌上的木块。烨王将锐利的工具挪开,笑道:“我还没有雕完,等做好了再送给你。”溸离摆弄了一番便觉无趣,将木块随手扔在了地上。
虽是如此,烨王还是十分欣喜,上朝时一反往日冰冷严肃之态,连眉眼都是带笑的。
不多日,金炎回宫复命,“王上,枞欢寨不知是何缘故,举寨搬迁,全寨大多数人都迁走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一些老人。还有几户新人家,但他们并非寨中之人,对枞欢寨之事并不了解。”
烨王沉吟道:“怎会如此……寨子里的那些老人怎么说?”
金炎道:“未搬走的都是些或聋或瞎身体残疾之人,也都道不太熟悉离姑娘,其中倒是有一个阿婆,说当年有人花重金把一婴儿交由一户人家抚养,但那户人家拿了钱,却未尽养育之责,勉强将其抚养长大,说是养父养母,实际上把孩子当丫头使唤。加上女孩面相极丑,在寨子里处处受人欺负。后来姑娘受了一次重伤,伤好了以后就与家里人决裂了,现下哪怕就是找到她养父母,他们也不会在意姑娘是死是活。”
烨王怒道:“如此背信弃义,心肠歹毒,这种父母不人也罢。”
他心里隐隐的猜测是正确的,溸离过去受了很多的苦。只是他却是不知,原来溸离竟是从小寄人篱下,原来她笑靥背后是累累的伤疤,原来她那日所言带她走不是玩笑,原来……她过得并不好。
金炎看重颜的面色极差,忍不住道:“二殿下,恕属下直言,夜凌女被掉包之事确应严查,但溸离姑娘不过一介凡人,寿数寥寥,何以让二殿下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更改大晟国百年礼制?”
重颜不答,反问道:“你和溸离相处的这些日子,可有发现什么?”
金炎疑惑道:“溸离姑娘心智与年龄并不相符,除此之外……属下并未发现有何特殊之处。”
重颜道:“她的元灵。”
“元灵……“金炎恍然大悟:“殿下莫不是说溸离姑娘元灵纯净,她便是天璇星君所言,殿下下凡的‘意外收获’?”
重颜点点头:“不错,天璇错排命谱,为了劝我下界特地多算了几卦。这般元神至纯至净之人,倒的确是引我到凡间的一个好理由。”
金炎笑道:“这便说得通了。二殿下素日连瑶光仙子那样的绝色美人都看不上一眼,却对凡间这般模样的女子如此上心。”
重颜道:“最初我留意她,的确是因为她的至纯元灵,但现在却不仅仅只是如此了。在枞欢寨,就是我失踪的那些时日,是溸离救了我,而且那时的她……”重颜想起枞欢寨中那个模样丑陋却毫不自卑的女子,如今却……想到此处,不禁愤懑:“无论如何,在人间的时日,我都要护好溸离,断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金炎第一次见到重颜如此,怔了怔,道:“二殿下,你……”金炎摇摇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剩下的话没有问出口。
重颜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也未否认,抿了抿唇,转身看向窗外。
从前在天上,他不相信缘分,而今在地上,他信了天意,信了命数,信了作为凡人太多无能为力之时,冥冥之中的安排。风轻云淡,星汉灿烂,命谱乱了,他几万年毫无波澜的心,也乱了。
烨王下了朝后回到寝殿内,芷寒正端着一碗糖元欲喂给溸离吃,烨王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行礼,走上前接过芷寒手中的碗道:“我来吧,”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接着问道:“最近可有些许好转的迹象?”
芷寒垂首道:“回王上,姑娘前些日子开口说过话,听着像是在叫王上您,不过从那之后就一直未再言语,精神也不如见到王上您时那样好,奴婢觉得王上若是多来看看姑娘,姑娘或许会好得更快些。”
烨王默了默,最近东平国屡犯边境,西骧意欲与大晟结为盟好却始终态度不明。大晟藩王阳宁王又与好几大内臣私交甚密,诸事缠身,不得已已连着几天不曾回寝殿,只在书房凑合几宿。
烨王喂了溸离一口糖元,溸离此番到是颇为听话,乖乖张口吃下了。烨王道:“既然如此,便将溸离带到晨阳殿中来吧,我也好时时照看。”
溸离吃了几口,便推开烨王端着的碗,又注意到烨王腰间挂着的玉佩,伸手去扯。
烨王把碗递给芷香,将玉佩取下来拿给溸离,皱了皱眉,转身问道:“她平日都吃得这样少吗?”
芷寒点头道:“姑娘平时都不怎么吃东西,想方设法哄也只是勉强吃两口,今天算是吃得多的了。”
烨王道:“可有寻医官来瞧过?”
芷香道:“瞧过了,也检查不出姑娘有何病症,许是饭菜不合心意,若是把吃食做好看些,姑娘便会多吃上几口。”
烨王默了默,接过那碗未吃完的糖元,对溸离道:“来,我吃一口你吃一口,把这一碗吃完了我就陪你去玩好不好?”说完便吃了一个糖元,又舀了一勺送到溸离嘴边道:“听话。”溸离看了看他,果然张嘴又吃了一口,芷香见状喜道:“王上,你的法子果然有用,姑娘真的吃了!姑娘吃了!”
烨王依此又喂了几个,直至把一碗糖元吃完,松了一口气,对香寒二人道:“如此,让膳房把溸离吃食的品类做丰富些,模样也做精致些,以后让溸离和本王一块用饭吧。”
等下人撤了碗筷,烨王对溸离道:“想玩什么?我带你去花园走走?”
烨王将外披给溸离仔细穿好,正准备出门时,金炎却前至殿内,匆匆道:“王上,西骧传来消息,几位大臣有要事禀报。”
烨王叹了口气,无奈拍了拍溸离的手,温声道:“我处理完事再来陪你。”刚欲离开,溸离似知道了烨王要走,一把抓住了烨王的衣服,口中呀呀道:“王……王……”
烨王一愣,又转身坐下,摸了摸溸离的头,轻声安慰道:“我处理完那些事便来陪你。”
最近政事连连,二殿下天天阴沉着脸,面对藩王之不忠,官僚之腐朽,烨王眼里的怒火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用他天族火狐的三焰赤火将那些玩弄权术的奸邪佞臣一把全烧个干净。但今日烨王却一反常态,不仅见阳宁王时和和气气,还和目中无人的龙威将军喝了一杯,金炎很是纳闷,回寝宫的路上不禁试探着问道:“二殿下今日心情颇佳,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重颜却置金炎之疑若未闻,转而问道:“你且说说,如何能够哄小孩开心?”
哄小孩开心?金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调笑道:“二殿下怕不是想哄孩子,而是想哄一位似孩子的姑娘吧。”
重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少啰嗦,你到底知是不知?”
金炎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人间和天上不同,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来猜来耗,若是喜欢,表达情感的方式自然是需要更加明显一些。况且哄孩童和哄女子可大有不同,更不要说是哄心仪的女子。一般哄幼童,糖人蚂蚱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有趣便行,若是对待属意女子,可就得付出些心意了,正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随随便便的金银珠宝,换的也不过是随随便便的逢场作戏,唯有真情实意方能打动芳心。至于具体的做法,那可实在是多,得依据姑娘的喜好来定,殿下不妨多跟凡人学着点。可溸离姑娘又有些特殊,心性宛若孩童,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得……”
重颜驻足,负手打断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这便是说中了心事,金炎忍笑,倾身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上元灯节,万灯齐明,流萤渔火,热闹非凡。一只渔船在河面上缓缓地泛着,船上一男子身着红衣,风眼上翘,说不出的妩媚妖娆,然男子身形修长,轮廓分明,却是英中带雅,淡中带傲,气宇非凡。船中还坐着一女子,面上遮着白纱,形容纤细,只有一双眼灿若繁星,霎时使这万千灯火暗了光辉。
二人任由着渔船漫无目的地徐徐摇荡,溸离趴在船边静静地看着岸上的灯光与行人,时不时抚着水,岸上的人们笑闹着,伴着璀璨的灯火,一派欢喜祥和。烨王看着她,几次欲开口,却又不舍打破这份宁静,就这么看着她,心却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起来。
溸离抚了一会水,发现烨王仍站在船头,遂转过身拉了拉烨王的衣摆,想让他和自己一块坐下,烨王被拉着移到她身边,还未坐稳,溸离便拿起他的手搭到自己的肩上,像只猫儿撒娇般亲昵地蹭了蹭烨王的下巴。烨王身体一僵,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顿了顿,正欲将手拿开,溸离又把他的手拿起来重新搭到自己的肩上,似不满他的举动般,用力向下扯了扯他的胳膊。
烨王的手紧了紧,终于放松依溸离之意搂住了她。河面上晚风微凉,溸离却一直兴致勃勃地瞧着岸上的灯光,烨王搂着她,在一旁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今天是上元灯节,不能带你去游赏那热闹,到叫你在这小船上陪我,”默了默,从怀中取出一方形的小木块和一把小刻刀,又道:“也不知送你什么好,这是我从青连山的神农观里求来的青藤木,我虽不拜什么神鬼仙佛,但人间青连山山顶的这棵树到的确是灵,千年不朽,万年不枯,据说曾被东方青灵始老苍帝君点化,护佑潜心祈福良善之人一世平安。”溸离似懂非懂,不知烨王手里的木块为何物,凑近嗅了嗅,只觉一股悠悠的清香滑入鼻尖,很是舒服,不觉闭上眼又再闻了闻。
烨王从后环抱住她,手把手教她用小刀雕刻,溸离手里拿着青藤木和刻刀,任由烨王摆弄,耳畔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烨王握着她的手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在木块上雕琢,“之前给你做的积木见你喜欢,便想再给你多做些,这是其中的一块,”一边说着,手上用力,将木块雕得更为平整光滑,不时吹一吹多余的木屑,气息从溸离耳旁经过,弄得她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烨王见她如此,心思一动,又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惹得溸离挣脱他的怀抱想要躲开,烨王将她拉了回来,笑道:“好了好了,这便不逗你了。”
不一会儿木块便有了立方体的模样,烨王拿起看了看道:“就这样未免单调了些,我们在这面上刻点东西如何?”溸离凑上前,从烨王的手里抢过木块,拿起小刀,学着刚刚重颜雕刻的姿势,自顾自地在上面刻了起来。
烨王生怕她伤着自己,想要拿回工具,溸离却不让他靠近,蜷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在木头上涂涂画画,烨王无奈只能由着她,自己在一旁护小心地护着以防她划伤了手。
小船平稳地行着,烨王看她弄得有模有样,也便渐渐放松了警惕,眼看溸离就快要刻完,船不知怎的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溸离的手背上被刀划了一大个口子,顿时流了许多血。烨王一惊,立刻夺过她手里的刀去查看她的伤口,虽不是什么大伤,却也让烨王又心疼又自责,悔不该让溸离来刻什么木头,轻轻地擦掉血,问她疼不疼。溸离却不甚在意,也没有因为疼而哭,自己随意舔了舔划出血的手背,便把雕刻好的木块递到烨王面前,邀功似的让他看自己的“杰作”。
古朴而平滑的青藤木上,赫然刻的竟是一枚三焰赤火图案,三焰赤火是天界火狐族独有的法术,杀伤力极大,有“神之怒”之称,赤火一现,天兴云地生烟,所及生灵必当顷刻湮灭,然此法术对灵力要求极高,天族火狐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使。相传若干年前天界二殿下在平定妖魔之乱时曾使用过一次,天地穹光万丈,场面蔚为壮观,被评为六界中十大胜景,但在此之后却鲜有再现,不少人还嗟叹未能得见二殿下之风采。三焰赤火虽难得一见,然而有一部分修较高的天族火狐在使用上等法术时眉心会显现此赤火图案,算是火狐族独有的标志。只是溸离一介凡人,如何能接触到天界之人?重颜虽是天族火狐,但下界后法术尽封,断不可能在人间施展此术,溸离情状痴傻,又是如何将赤火之图铭记于心再画出来的?
烨王夺过木块,握住她的手腕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此图案的?还是你在哪里见过?溸离!你快回答我!”诚然溸离是不会回答他的,且不论她究竟是否能懂他的问题,就是让她意思清晰地说一个词都困难。溸离被重颜捏得疼了,想要挣脱,挣扎了几番却也是徒劳,发出“唔”“唔”的声音以表示不满。
“罢了,”重颜松开手,“不过是一个图案而已。”他俯下身靠近她,鼻息洒在她的面颊上:“如果你又秘密,你自会告诉我的,如若你不告诉我,我也自会知道。”复又将木块放回溸离手中——一套重颜亲手雕刻的古青藤积木,而这只是其中的一块,“送给你便是你的了,”烨王起身,看着蜷着身又再度没有心肺玩耍的少女,面色缓了下来,不知是否能算作得趣又有心意的礼物,不知你……喜不喜欢。
一套木头做的积木而已,就快要完工了。
东平联合西骧犯边,大军压境,情势骤然危急,驻边副将私通敌国,被龙武将军斩杀,龙武将军却也因此身负重伤。烨王命左右辅臣代行监国之职,率领十万大军亲征,御敌抚边,浩浩磅礴,气势如洪,是以虽有东西合围,却无法动摇大晟分毫,大晟国有烨王护卫,犹如有天神护佑,得保根基百年稳固,国泰民安。
“姑娘,烨王虽不在,你也多少再吃一口吧,你这样下去身子支撑不住,我们可怎么给烨王交代呀。”芷香芷寒两人用尽了法子想让溸离再多吃一口,溸离却怎么也不肯食,抱膝坐在窗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木头快。
入夜渐深,香、寒二人看溸离仍是不言不语,对帮人说的话也无半分反应,皆有些慌了神,想是这离姑娘思念烨王,害了相思疾,不思茶饭,较平日更为呆滞,虽心里焦急,却也束手无策,叫医官来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芷香伺候溸离更衣就寝,替她掖好被子,芷寒仔细检查灭了灯火,待溸离入睡,两人相视,互相点点头,一同退了出去。
月色正亮,窗不知何时被开启,如皎月洒下的银灰一般,窗前缓缓升起了一股缭烟,光烟缠绕,渐渐幻化为一抹人影,穿墙而过,毫无阻碍地进到了室内。
溸离并未入睡,亦或是已被唤醒,她坐起身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溸离未着面纱,脸上的疤痕尽露无余,只一双眼睛净得透亮,胜过清冷月光,她静静地凝视着来人,不发一语。
男人素衣长发,面容苍白清冽,薄唇瘦颊,俊似谪仙。溸离感受到了来人周身笼罩着的冰冷阴寒之气,不住向床榻内缩了缩。
男人长袖一挥,四周立时升起了透明屏障与外界相隔,两人所处方圆之地俨然自成一隅。男人恭行一礼,唇角带笑,开口道:“鄙人游历至此,大晟人杰地灵,阳气充沛,却不想王宫里,竟有一处极寒,遂被此寒之气吸引过来,不想竟是有佳人在此,原来引我来此处的不是什么热气寒气,倒应是灵秀天人姑娘你了。”此时但凡有第三人在场,都要被这男人的胡说八道给气笑,但凡有眼珠子的都能看出,他口中的“灵秀天人”面貌丑陋,倒是这男子,才确是天人之姿。
溸离看着他,亦不解其所言,但却并不怕他,适应了周围的温度后,还稍稍地往前挪了挪,消瘦的躯体在偌大的床榻上显得格外瘦小。来人微微一笑,却并未再往前,只接着道:“实不相瞒,在下已在此处盘桓了数日,姑娘既不愿开口,倒也无妨,无话便不言,方无话不言。懂之人自然懂,两相知又何须多言。在下今夜贸然来此,便是希望能做姑娘的相知之人,斗胆尝试去懂姑娘你。”说罢,便就地而坐,幻化出一张古琴,就在月下弹起来。月色并不轻浮,琴音也不袅娜,曲调淡而寡,却莫名地撩拨人心。男子拨奏琴弦,淡薄而专注,时不时抬头看向溸离,眼中含笑,温煦如风,是与他周身冰寒之气截然不同地暖。溸离听着琴音,思绪仿佛被抽离了般,飘邈而困倦,渐渐地进入了深眠。www.33ýqxsś.ćőm
此后接连几日,素衣男子皆每至夜深之时到宫中陪伴溸离,他几乎很少说话,只是迎着月光弹琴与她听,琴声轻缓悠远,直至溸离睡去,方收了琴,坐到她身边静静地守着她,有时竟要到晨光熹微才离去。
又是一月朗星稀之夜,溸离如往日般未睡,男子却未如往日般依时而至。溸离走下床,到窗边屈膝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窗外。一连数日,男子都未再出现,溸离却像是不曾发觉一般,每到深夜侍女离开后,便起身坐在窗边仰首望天。
十五月圆,男子再一次出现,依旧一袭白衣,带着一股凛寒之香。男子看见了窗边的溸离,却没有要弹琴之意,而是俯下身来,对溸离道:“今日月圆,在下出门匆忙忘了带琴,恐怕不能在此弹琴与姑娘听了。”溸离眼皮垂了垂,似听懂了一般,显得有些失落。
男子一笑:“若是姑娘想听,在下倒是有法子弥补,不知姑娘能否给予我这个机会?”说完伸出手,微笑着看着溸离,目光如水,儒雅温文,使人无法拒绝。溸离不知其是何意,愣了片刻,缓缓伸出手,试探着放到了他的手中。男子眼中笑意更甚,握住溸离,一挥袖,二人便瞬间离开皇宫,来到了一处无比静谧寒冷之地,奇异的是,此地虽冷却不刺骨,虽寒却不冻人。只是此处既似无边际,又似只有方圆,脚下似海如潭,微微漾着水波,透亮却不见底,脚踩上去,既不会沾湿,也不会下沉。四周是无垠的漆黑,却被一轮近在咫尺的圆月照亮,如梦似幻,令人沉沦。
男子仍握着溸离的手,他的手很凉,却有力,“这里无念”男子道,“是人间与冥界的交接处,是离月亮升起最近的地方。”他牵着溸离走到偌大的圆月的光辉下,执起她的手,沿着月亮的边线,轻抚月光。“感受到了吗,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温度,只有这里才有这样的光。”他的呼气与光揉在了一起,滑过溸离的皮肤,甚至有些许凉意。他放开她的手,退开半步,垂首行礼道:“请让在下借月光在此为姑娘奏一曲,弥补忘记携琴之过。”
说罢,脚底离开水面,坐浮于空中,抬手向月借光,一寸一寸缠绕成光弦,淡淡的光晕逐渐形成琴的模样,他修长的十指拨弄琴弦,犹如天外之音,连绵婉转,摄人心魂,相聚别离,喜怒悲欢,人生沉浮,皆在此刻化为悠悠琴音,光影无声胜有声,漫漫岁月,繁华或寂寥,欢盛或凄凉,终归会成看不见触不到的无念无声。
光辉如落雨一点一点地洒下,仿佛预知了命一样,溸离竟无声地流下了泪,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男子见状,缓缓收了琴,月光消散,他落回地面,问道:“姑娘何悲?”溸离摇摇头,复又点点头,面上的疤痕在空寂的光下被映衬得更加清晰,男子却丝毫不在意,走进她,柔声道:“方才见姑娘听得专注,想姑娘许是喜欢的,在下斗胆,想用这曲月光与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答应否?”
溸离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男子笑了,抬手抚了抚她的眼睛:“你不肯与我言语,我却是知你的。”
“溸离……是离别的离吗?”
“既然你过得不好,既然你命中逃不过别离,从今以后,在我这里,便忘记这个名字吧。”
“你的眼睛这么干净,这么亮,如同这无念间的皎月,那么我便叫你皎皎吧。”
“皎皎,人世情,终归梦,人死无念,你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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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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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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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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