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绪没让侍儿通传,蹑手蹑脚地踏入寝殿,见王霓坐在窗边,专心致志地缝制一双孩子穿的小鞋,就悄悄过去坐到她身边,饶有兴味地看她穿针引线。
王霓注意到他,知道他不愿打扰自己,便继续低着头忙活,直到晚香捧了茶来,守绪喝了一口,她才冷不丁问:“好看吗?”
“好看,花花绿绿的。”守绪好奇地盯着那双鞋,“又是给二哥家的孩子们做的吗?”
王霓笑着点头:“是呀,不过我还是更想给你的孩子做小鞋,还要做衣服。”
守绪噌地红了脸,把脑袋撇去一边:“您也真是的,又在打趣我了。”
女红是精细活儿,王霓做得疲惫,就放下手里的鞋子揉眼睛,守绪见状,连忙挪去她身后坐,温柔地给她按了按太阳穴,等她的表情逐渐舒缓,才低声问道:“现在好点儿了吗?”
“嗯。”王霓故意揶揄自己,音色婉然,“果然上了年纪,眼睛都不好使了。”
随后她就得到了从守绪嘴里冒出的、她想听到的话:“别胡说,您才三十多岁,风华正茂呢,只是做女红的确伤眼睛,您千万别累着自己。”
“我还好,做这些只是因为实在无事可做。”王霓转身捏捏守绪的脸,很丝滑,却冰冰凉凉的,“你这孩子,近来在枢密院一定很辛苦吧?瞧这脸上都没肉了,要好好吃饭啊。”
守绪被逗笑了,轻轻推开小姨的手:“我当然有好好吃饭,我长大了脸上才会没肉的,都长到身上去了。”
王霓要确认一下,就拉着守绪站起来,让他在自己面前转圈圈,又试着抱抱他,只抱到一截儿瓷实的细腰,完全没有曾经那种软乎乎的感觉了:“……唉。”
“你真是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小崽儿了。”
作为守绪的小姨和养母,她给予了这孩子许多宠爱,每当王云要教训儿子时,她都当宝贝似的护着,以至于守绪从小黏她,动不动就用小奶音嚷嚷“姨母抱抱”,让她十分受用。
岁月匆匆令人惋叹,曾经的糯米团子长成了俊逸的少年,肩上多了山一般的重担,也不那么黏着她了,纵然可惜,但更多是心疼,不愿让他有太多烦恼,却无可奈何。
“但我永远是您的宁甲速啊。”守绪笑眯眯地拉着王霓坐下,在他眼里,姨母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存在,见不得她有一点愁思,“不管长多大,我都会最孝顺您,您是我最喜欢的人。”
虽然小外甥早就不给亲亲抱抱了,但嘴还是很甜,王霓最爱听这种话,就摸摸他的发顶,高兴得仿佛靓丽的少女:“好孩子,姨妈也最喜欢你。”
转而,她握住守绪的手,跟他唠家常:“对了,你的婚期快到了,我听说徒单家的姑娘常到东宫去,你觉得她怎么样?”
守绪挠挠脸颊,心想跟小姨没啥好隐瞒的:“如果要我自己选,我肯定不会选明儿这样外向的女子,但她很可爱,我还挺喜欢她的。”
喜欢就好,王霓放心了,又问:“假如让你自己选,你会选什么样的?”
“这个……”守绪本想逃避,但王霓问得认真,不像在逗自己,就有些羞赧地看着她,“我喜欢温婉柔顺、知书达理的,像姨妈一样的姑娘。”
王霓以为他在糊弄自己:“宁甲速,你是故意哄我开心吗?”
守绪摇摇头,见王霓垂眸思索,立刻猜出什么,连忙拽着她的袖子,面红耳赤地开口:“您不会要给我找侧室吧?我不要。”
“真不要啊?”王霓笑得很温柔,声音也软软的,“你不是喜欢温婉柔顺的漂亮姑娘吗?”
“姨妈,您别跟阿玛阿者似的给我乱点鸳鸯谱。”为了让姨母打消念头,守绪开始讨好她,“再说了,哪个姑娘都比不上您,您最好了。”
虽是奉承话,但王霓乐意听,就不逗他了:“也罢,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操这心了。”
守绪立即眉开眼笑,叭叭地又献了老半天殷勤,直到王霓说要继续做鞋子了,才乖巧地杵到一旁,等着待会儿蹭饭。
“晚香。”王霓的注意力回到鞋子上,“去卧房里把那副金镯子拿来。”
少顷,晚香端着个盒子过来放到桌上,王霓一边忙活,一边向守绪道:“这是高琪相公的夫人送我的,样式小巧玲珑,适合小丫头戴,一会儿你拿回去,寻个时候送给明杲。”
守绪打开盒子瞧,是很漂亮的镯子:“纥石烈夫人经常送东西给您吗?”
王霓笑答:“倒也没有,不过她送的东西总是合我的胃口。”
她虽是皇后,但备受丈夫宠爱,后宫之事又有姐姐帮忙管着,所以心态挺年轻的,审美与小姑娘无异,像这个镯子她就很喜欢,因为雕刻的花纹很可爱。
蹭了午饭,守绪就带着镯子告辞了,刚回到自己的寝宫,便被委屈巴巴的承麟扑了个满怀:“哥,明杲姐姐抢我的点心吃!”
“啊?”
守绪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又被突然出现的明杲抱住了:“宁甲速,呼敦他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他抢我的!”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点心多的是,何必争那么一两块呢?”守绪笑着摸摸他俩的脑袋,等把人都哄好了,就放了承麟去玩,又牵着明杲在罗汉床上坐下。
“啥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东宫也是我的家,回家干嘛要通知你?”笑嘻嘻的明杲忽然注意到守绪手中的盒子,好奇地眨眼,“这是什么?”
守绪把盒子给她:“金镯子,姨母送给你的。”
明杲刚打开盒子就眼前一亮:“哇,好可爱!”
她把镯子戴上,金灿灿的,更衬得一双皓腕如雪:“我很喜欢,过会儿我就去给皇后娘娘谢恩。”
“明天吧。”守绪捧起明杲的手,欣赏一番,“她忙着缝鞋子呢,明儿一早我带你去给她请安,顺便谢恩。”
这也是暗示让她过夜,明杲乐意之至,就亲昵地凑过去,把守绪当抱枕用:“好吧,听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上回送我的那个镯子好看。”
守绪搂住她,捏着她的柔荑细细把玩:“怎么没见你戴呢?”
提起这个,明杲就来气:“因为被四喜那臭小子拿去玩儿,摔坏了,就送去修了,现在还没修好呢。”
守绪忍俊不住:“你弟弟还这么调皮吗?”
明杲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是啊,他就是欠收拾,明知我最喜欢那个镯子,还非要抢去玩!”
“一个镯子罢了,别生气。”守绪笑着揉她的脑袋,温和地安慰她,“大不了我再给你送几个。”
“不要,我就喜欢那个,而且你也别老是送我东西啊。”明杲说着说着,就把注意力转到未婚夫身上,“你看你,又穿旧衣裳,我知道你是太子,要厉行节俭给群臣做表率,但也不至于今年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吧?”
在衣食住行方面,守绪是挺节俭的,哪怕给明杲送东西,也都是库房里的存货,他顶多精心挑选一下,不求贵重,只求她喜欢。
“要那么多衣服干嘛?穿都穿不过来。”他不以为意地笑笑,“干净得体就好了。”
明杲盯着他眼角的泪痣,心想无所谓了,他穿破布都好看,便起身摁住他的肩,轻轻捏了捏:“我给你揉揉肩吧,好不好?我记得你那天说肩膀疼。”
守绪现在不疼,但她想,就任她捏了,她的手软绵绵、暖乎乎的,原以为会揉得一塌糊涂,不料出奇地有章法,像是特意学过。
“是我阿者教我的,从前阿玛在家时,他俩经常相互捏肩捶腿。”明杲仿佛猜出守绪的心思,低低地问,“舒服吗?”
“没感觉。”
“咚!”
“啊!你打我干嘛?”
“你不是说没感觉吗?”
守绪当然是故意说错话的,明杲下手亦不重,但他还是摸了摸肩上被打的地方,假装很疼的样子。
“……真打疼了啊?”明杲有点担心。
“不疼。”守绪回头,眼里泛着一缕顽皮,“凭你也配打疼我吗?”
他素来温柔,也爱突然逗明杲一下,后者自然受用,这次却难得没让他得逞:“啧,我可没那么容易急眼儿。”
话音刚落,她腰间的痒痒肉就被戳了一下,唬得她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守绪便摁她倒下去,俯首送吻。
如今十五岁了,这小子力气愈发大,往日这般,明杲尚能挣扎两下,如今却一点动弹不得,只能张嘴迎合,亲到头晕目眩才分开。
“青天白日的……你搞什么?”
看着身下含羞带怯的未婚妻,守绪又把她的手腕握紧些,疑惑道:“嗯?都多少回了,咋还害羞呢?”
他越来越有成男的气息,此刻呼吸沉促,双眸也因背光而晦暗不清,泛着浅香的发丝扫在明杲颊侧,弄得她痒痒的,手又被按着,只好慌乱地闭上眼,偏头不看他。
守绪以为她不愿,就扶她起来坐好,给她整整衣服:“算了,再有一个时辰我得去书房见杨尚书,你到后院找银蟾她们玩去吧。”
“宁甲速!”明杲急忙抓住守绪,不让他走,“你不想吗?我可没说我不想,还有一个时辰呢。”
好极了,守绪立马拉了明杲一把,她却赖着不动,前者当即会意,笑着轻点她的额头,嗔了句“懒”,就干净利索地横抱起她,三步并两步地冲进了卧室。
一个时辰后,书房。
“殿下,臣等共拟定了八人,作为东宫亲卫军统领的备选。”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杨云翼,他将手中花名册递给守绪:“请您过目。”
守绪大致翻看,八个人的出身、经历、能力和现任官职都写得很清楚,只是感觉都差不多,便问:“杨大人可有推荐的人选吗?”
云翼指了指守绪现在翻到的这页:“这位,耶律蒲阿。他是合达元帅竭力举荐的人,出身不高,以军功入仕,年十八。”
“还有这位,纥石烈牙吾塔,曾充侍卫亲军,有战功,性情刚悍、御下有术。”
“再一位,内族的撒合辇郎君,幼时为近侍局奉御,现充亲军。”
听完,守绪一边踱步,一边仔细翻阅,介于东宫亲军统领是要职,需一定的信任,故而入选八人中有七个都是女真人,其中又有两个是宗室子弟,但守绪全都看不上眼,他只对那唯一的契丹人感兴趣。
“这里面有战功的仅牙吾塔与蒲阿二人,前者「性情刚悍」是何意?”
云翼答道:“刚悍好战,人皆畏之。”
守绪蹙眉,暗道此人御下有术是好的,但这种性子容易得罪人,还不好驾驭,万一又是个胡沙虎,那自己给他当主子,命都难保。
“您适才说,这位耶律蒲阿是合达推荐的?”
见云翼颔首,守绪又把花名册上蒲阿的那几页翻了翻,悠悠开口:“如今用兵频繁,以军功入仕者,十中有三是虚报,不过合达元帅是本宫的老师张太傅总挂在嘴边的良将,他的眼光应该不会错。”
“您可以都见一见。”云翼向他提议,“见过了再决定也不迟。”
守绪合上名册,放到桌上:“不必了,择日安排蒲阿入宫即可,还有撒合辇,既是内族,看看能否调他来枢密院。其他人不考虑。”
谈完正事,守绪见殿外日头毒辣,就向云翼笑道:“天儿热,大人再坐坐吧,我让侍儿备些冰饮来。”
云翼客气地摆手:“谢殿下好意,我向来不喝冰的。”
“因为要养生吗?”
“是啊,养得平心静气,受人气时才能一笑置之。”
守绪明白他意有所指,未搭话。
“殿下您也一样,即便盛夏暑热,冰饮也不可多用。”云翼一本正经地劝他,“圣人一直很重视您的健康,您是储君,又还在长身体,饮食上务必多留心。”
云翼精通医术,东宫里专侍太子的御医们,有好几位都是他的学生,从前守绪身形纤弱,他们便按照他教授的方法制药膳为其滋补,如今守绪日渐茁壮,除常习弓马外,多是他们的功劳。
“大人所言极是。”守绪心想,这话更适合告诉呼敦那小崽子,“那我再给您添杯茶?”
他说着便要亲自给云翼倒茶,后者连忙谢绝:“不用了,吏部事多,微臣还得回去办公,恕不能久留。”
没办法,守绪只好让他走了,云翼离开时斜哥儿正好端着点心进来,不由好奇:“主子,杨大人怎么走得这么急?点心还没用呢。”
“因为他是吏部尚书啊。”守绪坐下,抓个点心自己吃,“但凡在尚书省任职的,哪个敢跟我走得近?”
斜哥儿在旁添茶:“也是,朝臣们似乎都默认这点了,但杨大人跟高琪相公也不对付,他与他的挚友、礼部尚书赵秉文大人,堪称尚书省两刺儿头。”
守绪觉得好玩:“他俩都是今年才从翰林院升上来的,恰巧是高琪最讨厌的汉人儒士,整出了不少乐子呢。”
上个月某次早朝就有乐子,云翼和秉文一唱一和,就攻宋之事对高琪阴阳怪气,措辞巧妙得让高琪完全抓不着把柄,堂堂从一品大员,只能在下朝后跑去找从嘉装委屈,可惜把杨赵二人的陈年旧账全抖落出来,也没让他俩受罚。
最后,高琪只能把气撒在吏、礼两部的员外郎身上,那日中午,两位员外郎正好一起来递送文册,高琪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他们在烈日之下苦等许久,直到散值也没见他们,还叫他们明日再来。
斜哥儿也笑笑:“对了,您刚刚有相中谁吗?”
“有,姓耶律,名蒲阿,我已让吏部安排择日召见他了。”
“耶律?您选个契丹人当亲军头子啊?”
守绪知道他在玩笑,就反调侃他:“懂了,你是汉人,当不了我的近侍,明儿我就把你扔出东宫。”
“别,我可离不开您。”斜哥儿挑一块点心递给守绪,刻意笑得讨好,“这是好事,选贤用能从不论出身。”
守绪接下点心:“当年世宗力主恢复女真旧俗,却也对外族予以信任重用,因而才有大定之治。但宽广的胸怀离不开社稷安稳,南渡之后疏远外族,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北有蒙古拉拢辽东契丹贵族与河北汉人豪强,南有宋国勾结山东红袄贼,值此腹背受敌之际,猜忌外族其实并不明智,团结一切可用的力量才是正经。”
斜哥儿道:“您这么想,也难怪有朝臣上疏夸您有世宗的风范,不过您不喜欢被夸就是了。”
这是守绪父子某次闲聊时,从嘉顺嘴提到的,诚然守绪不知父亲是否故意,反正他的回答是,上这种奏疏的臣子定是谄佞之辈,不堪大用。
“高琪也爱夸我。”守绪嗷呜一口吞下点心,含糊不清地嘟囔,“在阿玛面前夸我夸得天花乱坠,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他趴到桌上,愁眉苦脸地闭上眼,不一会儿又突然睁开眼,起身拍拍斜哥的肩:“走,陪我找明儿去。”
与此同时,宁德殿。
从嘉午睡未醒,殿里安静极了,思中正在卧房外头候着,时不时望向坐在窗边默默沏茶的那人,眼神有些警惕。
“李公公,您来一下。”
那人忽然开口,思中一惊,连忙近前询问:“合住大人,您有事吩咐吗?”
近侍局提点蒲察合住微微一笑,将桌上的瓷杯递给他:“这个时辰,圣人应该快醒了吧?”
“是。”
“正巧,茶也沏好了。”
话音刚落,合住就把滚烫的茶汤倒进瓷杯里,思中顿时感到指尖一阵刺痛,却不敢乱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变得通红,疼到浑身都在颤抖。
合住很满意他这副模样,语气十分温和:“好了,劳烦您捧着茶去卧房门口跪着吧,圣人若是一出来就看到您这般,一定会高兴的。”
思中虽是圣上身侧的大太监,却也归近侍局管,合住既是他的上司,又是从嘉的宠臣,哪怕明知是欺辱,他也没胆子违逆,唯有乖乖照办。
合住又给自己倒杯茶,放旁边晾着,瞧思中跪在那儿哆嗦,茶杯都端不稳,便一手抵着脑袋,盯着他慢慢地说:“公公伺候圣人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还这么冒失,跪都跪不稳?”
他很欣赏思中竭力想跪好却耐不住烫伤的矛盾状态,又出言嘲讽:“从前监婢李氏为妃,宦官新喜得宠,你们这群阉人也鸡犬升天,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时不同往日,令兄李新喜既已被处死,您就该记得教训,守好做奴才的本分。”
章宗朝时,合住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受过宦官的欺凌,南渡之后他因巧言令色获得从嘉宠信,成为奉御,不久又进为近侍局提点,管理近侍与宦官。
同是伺候人的,但奉御、奉职远比宦官高贵,大多由年少的宗室或贵族子弟充任,胥吏出身的合住算是例外。
思中正忍气吞声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给了他些许希望:“合住,你这是干嘛?”
闻言,合住赶忙起身作揖:“见过高琪相公,您怎么来了?”
高琪瞥一眼跪在地上的思中,又看向紧闭的卧房门:“圣人还没起?”
“是。”合住笑着,打算扶高琪坐下,“您坐,卑职给您倒茶。”
“不用,我一会儿去书房等。”高琪给合住使了个眼色,转而朝思中走去,亲自把他扶了起来,“李公公,您快把这茶放下吧,烫伤了手,还怎么伺候圣人?”
思中活像逮住救命稻草,丢炭火似的放茶杯去桌上,回身连连道谢:“奴婢多谢相公体恤!”
高琪注意到思中被烫伤的手,又扫一眼卧房门,才严厉地对合住开口:“你在御前侍奉这么久了,还不懂规矩吗?就算是奴才,他常伴圣人身侧,也不是你能糟践的,劝你少把底层那套带上来,免得坏了朝廷的风气。”www.33ýqxsś.ćőm
若非高琪的引荐提携,合住这辈子都只能在底层摸爬滚打,他很听高琪的话,也经常仗着这位恩公的威势与从嘉的宠爱肆意妄为:“相公教训的是,卑职有错,卑职这就给李公公赔礼道歉。”
他说着就向思中深深鞠了一躬,开口致歉,很快,高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样就够了?还不赶紧带李公公去看太医?”
合住连声应下,恭恭敬敬地扶着思中离开,高琪目送他俩出去,再次回眸看向卧房门,便只身去书房了。
数天之后,下午。
按照吏部的安排,守绪现在就该回东宫去见耶律蒲阿,不巧今儿枢密院的事务格外多,绝对要加班了,他就遣了斜哥儿回去报信,说自己怕是晚些才能回宫,还叫蒲阿大人不要拘束,如果想的话,可以让斜哥带着在宫里逛逛,顺便认认路。
半个时辰后,终于散值的守绪去廊下金笼里接自己的百灵鸟,把它搁到肩上,便独自回东宫了。为了解闷儿,他偶尔会带小百灵来上班,工作时就放它在廊下,让人照顾着,因为可爱且音色动听,枢密院的官吏们都很喜欢它。
“小百灵,你瞧。”守绪抬头凝望碧空,自言自语着,“真是难得凉爽的一天。”
百灵仿佛听懂他的话,愉悦地清唱两声,就展开翅膀飞了起来。一开始飞得很慢,守绪只是缓缓地跟着,哪知越往后它飞得越快,引得守绪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他一直认为这鸟儿是有灵性的,也不知这回,它又要指引自己见到谁?
皇城的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百灵却在中途的岔路突然急转弯,守绪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脚下一绊,竟咣当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差点儿脸着地。
膝盖磕到砖石,痛得守绪魂儿都飞了,正要爬起来,就猛地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真的只有一声,还是那种想忍却没忍住的笑。
“噗——兄弟,你没事儿吧?”
虽是关心的话,可音调里难掩的笑意还是让守绪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就拂开对方伸出的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冷淡道:“没事儿。”
对方音色澄透而有力,语气却很随性,笑意不减:“真的?你说话都发颤呢,怕是波棱盖儿都干稀碎了。”
守绪瞬间急眼儿,自己堂堂大金太子,不仅在人前摔了个狗啃泥,还被嘲笑了,这谁能忍?就唰地抬起头来,阴着脸瞪向对方,试图让他看清自己是谁:“有啥好笑的?!”
不料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面孔,十七八岁模样,身形精壮、剑眉星目,肤色不甚白皙,眼尾挑着一抹桀骜之气,瞧着威风凛凛的,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同样的,蒲阿也不认识守绪,见他年纪小又穿得普通,以为是侍从之类,发觉他不高兴了,遂飞速换上歉疚的笑容:“抱歉抱歉,我的错。要我扶您一下吗?”
不爽是真不爽,疼也是真疼,守绪居然有点庆幸他不认得自己,便伸了条胳膊给他,盯着他肩上的小百灵:“有劳了,还有,您肩上的鸟儿是我养的,我为了追它才摔的跤。”
“这样啊,我就说怎么才碰到这鸟儿,您就摔过来了。”蒲阿扶住守绪,心想果然可爱的人会养可爱的东西,若换作自己,一定养大鹞子,“您上哪儿去?我送您。”
“……您认路吗?总觉得您不是宫里人。”
“认得,我以前跟着前辈进过宫,一次就记熟了。”
守绪稍作迟疑,还是选择相信他,左右自己路熟,铁定丢不了:“我去东宫。”
蒲阿眼睛一亮:“好巧,我也要去东宫,您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吗?”
“嗯。”守绪随口一应,“你呢?”
蒲阿乐呵呵的,很有精神的样子:“我是太子殿下选的侍卫头子,今儿进宫来见他,不过他好像有事,要我再等一等,还说让我不要太拘束,我就自个儿出来溜达了。”
“你是耶律蒲阿?!”守绪吓得脱口而出,跟见鬼似的趔趄一步,若非蒲阿抓得紧,他怕是还要栽跟头。
“是,往后咱俩就是同僚了。”蒲阿觉得太子肯定给东宫里的人提过自己,所以他听过自己并不奇怪,“小兄弟,太子殿下是啥样的人啊?听说他很厉害,还很节俭,有世宗皇帝的风范?”
目瞪口呆的守绪半天才缓过劲儿,心想自己被夸像太爷爷的事儿已经传这么远了吗?竟然连他都知道:“不,他不能与世宗相比,他只是在竭尽全力行分内之事罢了。”
得到与设想不符的回答,蒲阿微愣,旋即又灿烂地笑:“尽职尽责不是很好吗?就太子殿下叫我别拘束这事儿,他素日里一定对下属很温柔吧?”
守绪没料到他会如此想自己,因他而起的怒火霎时被谨慎的欢喜取代,夹杂一丝隐秘的羞赧:“您最好别抱太大希望,他没有那么好。”
“真的吗?”蒲阿很诧异,也不知这小兄弟对太子有啥成见,“那也无妨,我既然受太子赏识成为亲军统领,就绝不会辜负他,无论他是好是坏,我都会恪守本分,忠诚于他的。”
果然没选错人,守绪心弦微动,不再多言,若蒲阿主动搭话他会回两句,直到两人一并回到东宫。
忙碌的下人们发现主子被扶着回来,衣摆脏了,走路还有点瘸,赶紧一窝蜂地涌上前,将守绪从蒲阿手里接过:“殿下!您没事儿吧?”
“刚摔了一跤,不妨事。”守绪回眸,见蒲阿瞠目咋舌地僵在原地,大石头似的,不禁莞尔,“怎么了?”
蒲阿从头到脚都懵了,呆若木鸡地盯着面前衣着朴素的俊逸少年,半晌才倏地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单膝跪地:“青宫万福!方才不慎冲撞了您,是微臣有罪!”
百灵鸟从他肩上跃起,轻盈地回到守绪身侧,后者亦朝他伸出手,毫无怪罪之意:“好啦,快起来吧,谢谢你护送本宫回来,本宫很高兴。”
闻言,蒲阿顿时笑逐颜开,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规规矩矩的:“护、护送殿下是臣的职责,您不必言谢!”
他此刻模样仿佛被困在笼中的猛禽,引得守绪发笑:“不用这么拘束,走吧,咱们去殿里说话。”
“好好好!”蒲阿点头如捣蒜,等守绪被侍儿们簇拥着先走,他才乖巧地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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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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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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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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