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上的血渍从被子里大片大片的延申到地面,钱栗趴在爷爷怀里,哇哇大哭。
老爷子倒是很硬朗,轻拍孙女儿的背,朗声道:“臭丫头哭什么哭,我这不是没死吗?你是想哭死我吗?”
钱家顶梁柱立在床边,握拳道:“爹,您放心,抓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狂徒,儿子也要亲手挖了他的腿肉,再送进官府...”
钱老爷子浑不在意道:“老了老了,哪有什么人挖了我腿肉,这种荒唐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一家之主道:“怎么是无稽之谈,那人手段毒辣,把您腿筋都削了去啊!”
钱栗哭的更厉害了,老爷子道:“这么疼,就算我睡觉踏实,还能不知道?你们就当这双腿替我挡了灾,说不定阎王不忍我阳寿耗尽,拿我这双老腿割肉喂小鬼了呢。”
钱老爷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爹,这种怪事儿,您怎么这么乐观,还能笑得出来...”
自此,老爷子坐上了轮椅,钱栗则抢着承担起推轮椅的差事,成日里窝在爷爷身边。
日子照旧,没过几日,她亲娘病重,死于操劳。钱栗彻底无依,蒙头哭了七天七夜。
爷爷抱着她,说自己命硬,暂时还死不了,还能陪着钱粒儿长大。钱栗咬住嘴唇,祖孙俩越来越亲。只是旁人指指点点,说瞎子克死亲娘,没日没夜的推瘸子,果然钱家不太平,怪不得钱家主母迟迟生不出小孩儿。
不过,风凉话经不起闲人念叨,没过多久,钱家就大红灯笼高高挂、张灯结彩了。
倒不是要过岁旦,而是添红‘囍’,喜上加囍。
赵婆子拍着胸脯:“这下稳了,胎位也周正!这回要不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我赵婆子就金盆洗手,不祸害人了!”
钱老爷乐的开花,连连塞银钱表示感谢,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夫人道:“就叫钱宝!招财进宝,哈哈!”
赵婆子拿牙掰了掰碎银子,翻起眼白,腹诽道:“还招财进宝呢,刚发了笔大财,就给关照你儿子的老婆子这么点儿,祖上是貔貅吧!”
两月伺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白白胖胖、又招财进宝的钱宝出来了。老爷抱着夫人,夫人逗弄婴孩,三口人乐得合不拢嘴。
又是一年寒冬。
钱栗去讨要酥肉,照例被下人们轰了出来。
照例?照的什么‘例’?当然是主母对庶女的‘例’。
钱栗没有钱粒儿,买不来酒馆的酥肉,也买不来下人的可怜。自打虞宣逸怀了身孕,自己和阿娘的小院,就过的越发拮据。
她站在院墙外舔着霍牙,肩膀上,还站着那只青鸟。
钱栗道:“小豆子,你去让爷爷回屋别等了,改明儿我学会了,自己做给爷爷来吃。”
青鸟高歌,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她又背着小手,围着院墙锒铛了会儿,忽然,味道一丝烟油味儿。
钱栗厌弃的捏鼻,这味道她熟悉的很,六岁前,她没少受这股味道的熏陶。
“臭算命的,还敢来!”她气愤道。
当年,就因为这人卦象属凶,自己和阿娘就得每隔一个月,被这人抽的大烟上上下下,从里到外的熏上一轮儿。
今日这是怎么了?又来祸害人了?
钱栗虽不喜欢她那个母亲,却也不想弟弟和虞氏受到这人的毒害。瞎子鼻头灵如狗,躲开下人们的脚步、循着味道爬上墙头树。
...
主母的院落很大、很气派,占了整个钱府的三分有二。www.33ýqxsś.ćőm
此刻,坐北杂物房里,虞氏神神秘秘的将人请进屋,左右张望后关上房门,她掏出个荷包塞在那人手里:“多谢仙师了,这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了。”
神算子卷起八卦图,老神哉哉道:“虞夫人不再调理调理身子了?着急忙慌的怀第二胎,可有损元气啊。”
虞宣逸道:“宝儿太可怜了,也没个伴儿,我这不着急吗。”
老神仙昂头眯眼:“不是还有那个丫头陪着吗。”
虞宣逸蹙眉道:“钱栗是挺听话的,可这不是...不干净吗...”
卦人又道:“原先你命软福薄,是你家老爷子命太硬、挡了你的求子路,废了双腿、以克你之人的血肉入药,你才怀上钱宝。可要是再想怀上一胎就难了...”
钱夫人急切道:“你这话怎么说?”
卦人道:“诞下骨肉,夫人的元气就又淡了一层。钱老太爷若是还只是脚不沾地儿,对夫人来说,怕还是命太硬了。”
钱夫人惊骇:“...难不成要让我杀了自己的老公公?”
卦人挑眉摊手:“抉择在你。”
言下之意,抉择在你,我听钱办事。
虞宣逸陷入沉吟,忽然房梁上落下一小撮沙土。她侧耳倾听,又赶忙出门去瞧,见左右无人,就走进来,敛声道:“此事我再考虑考虑吧,劳烦仙师了。他毕竟是我老公公,待我不坏,恶事做一次已经够了,断不能再做第二次。”
送走算命的,虞宣逸在内房左右踱步,丫鬟抱着婴孩进来,见夫人面色不好,便问道:“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那神算子也没办法了?”
虞宣逸没理会孩子,停下步子,正色道:“方才,有什么人来过这院子吗?”
丫鬟道:“没有啊...哦对了,小姐来过,来讨要酥肉。我看夫人忙着,就将人打发了。”
虞宣逸闻言,快走两步出了房门,望向北边的杂物房。小门紧闭,一颗枝桠密实的老杨树、笔直的冒过房梁。
她当即心凉了半截,一双朱唇绞的发白。
...
“我都听到了什么...”钱栗站在溪边,一拳砸进杨树皮里,“我究竟为什么要去担心那个女人...究竟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些话!”
她一把抱头蹲在树下,仿佛手底下扯的不是自己的头发。
这是这三天里,她第无数次蹲在这儿发疯了。这三日,她不敢去看爷爷,总是借口自己病了,怕传上老爷子。
为什么要我知道这些呢...现在知道这些,有用吗...
难道要她现在捅出一切?让弟弟没了娘亲?让阿爹没了主母?还是让爷爷没了儿媳妇?
可如果不管这些,难道就让最疼爱自己的爷爷白白丢了双腿吗...
“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干脆让我哑巴了才好!傻了才好!”她心里憋闷,却没这么想哭。
青鸟飞过来,不合时宜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
她像赶苍蝇一般、不耐烦的挥开那只鸟:“小豆子去找爷爷玩儿,别烦我了...”
可那鸟像是发了疯一样,使劲啄她的脸,还鹐的人生疼。她恼怒,不及开口,身后被人大力一推,惊呼声未出口就掉进水里。
冬日的水,彻骨的寒,人不想死都很难。
可她还真没死,连场高热都没发。只是那只试图救她的青鸟死了,听说是被爬上树的毒蛇咬死的。
给主母的晨昏定醒断了半月,然后又恢复如初了。
只是自打那天起,总有下人能看见她偷偷跑到牙牙学语的小少爷跟前,又哭又笑不知在说些什么。
甚至有时,她还会关着房门自言自语,随后一连消失月余,每次回来,都心情甚好。
终于某日,她失足,带着小少爷跌下了树。娃娃上树时被她背在背上;下树时被她压在身下。
这些变故,不过是十日之前的事,可这份扭曲的怨念,却在心底扎根数十载。是以眼下被扭绑在地上的钱栗,就像是刚刚才压死弟弟一样,笑的诡异畅快。
而这份畅快,让她愉悦的一口气断成三截:“母亲,人肉好吃吗...是什么滋味儿啊,快给孩儿说说比那小厨房的酥肉如何?”
虞宣逸一口酸水翻上嗓眼。
就听钱栗又桀笑道:“我浑以为母亲吃那人肉吃的顺嘴儿,没想到也会有恶心的一天啊...”顿了顿,复又发狠道,“你这种人,也配留着那点儿人性,干脆让人恨得彻彻底底,不是更好吗!”
恨得彻彻底底,让我杀你的时候,连手都不抖一下...
沈青文看着那十四岁的孩子,还在沉思。
钱栗魂魄虽在,可肉身以死,以执念强行留在这人间,也终将不久于世。那么活着的人呢?虞宣逸呢?钱府上下呢?
不是末路穷极之人,谁也没权利夺走他人性命。人肯定是能保便保,可又能保几时呢?这份执念呢?
他能度化的了她吗?
沈青文默默的看着手心纹路,那厢钱栗仰头看天,眼现水光,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止不住的打颤:“...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我告发你,尚要犹豫一二,可你呢...”她缓缓低头,似在问责,似有挣扎,“你推我入水,可当真没有半分犹豫吧。”
虞宣逸思绪回笼,她猛地撑起半身,嘶吼道:“那你就要杀了我的孩子!你忘了宝儿怎么躺在摇篮里冲你笑的!?...他被你折磨的半人半鬼,你就如愿了?!你大可以冲着我来!”
钱栗苦笑:“谁还不是半人半鬼了...我当然不会放过你,钱宝的这条命不过是拿来抵豆子的命。我的命和爷爷那双腿,就拿你的狗命来赔吧!”
都死吧,谁也别活了,早日成灰吧。
话音未落,满地金砖上的菩萨像,像是被人点上了眼睛,活了。一个个抬腰伸腿,从钱栗身旁诡异的爬了起来。
这些鬼菩萨,一如被封在金砖里时那样,各个神形兼备,品貌极佳,圆圆的脸蛋,依旧慈眉善目。
只是此时,它们通体发白,身子薄如蝉翼,而且从腹腔之中发出银铃般的‘咯咯’怪叫。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沈青文急急开口:“都散开!避开那道金砖!”
而那些鬼菩萨,像是尸骨未寒的亡灵,怨念极重。它们虚无的身子钻进沈青文袍袖里,又从领口穿出,贴着他耳边笑的阴恻:“德逾何来...孝仁理全!奉如至亲...老幼无怨...”
冯渊手脚利索的提起地上的锦虞二人,皱眉看了一眼沈青文,还是把那尸童也捡起来。随后,踹开一偏房,将众人扔了进去。
他冲沈青文抛出银铃:“哥哥,我来帮你!”
“不许过来,你也进去!把那银铃握在手里,一直摇!不要停!”沈青文弹回那只铃铛、一掌劈穿鬼菩萨的半身,对上那只白白的鼻尖,又迅速低身从那东西下面绕过,眼见它嘴里喷出一道和着血的尸气。
他抽出盘在腰间的念珠紧握于掌中,又转头对冯渊大吼道:“你听见没有!快给我进去!”
这次,冯渊掌下似有暗流涌动,他站在原地没动,而是定定的看着沈青文散在腰间的长发,又望向那坚毅的侧脸,喃喃低声道:“就是这个背影...”
冯渊这道视线来的直白,话说的也直白,可沈青文没看见也没听见。
他只是焦急的转身,果然发现冯渊还站在原地,便毫不犹豫的闪到他跟前,拉着冯渊的胳膊,想将人直接拖进去。
冯渊却微抬手臂,紧紧握住了那双手,他轻声道:“哥哥...让我帮你吧...”
这次让我来帮你吧...神不需要香火供奉,他说他冷,他要的是篝火...
触到那双手时,沈青文凝眉看了一眼,不过只是一眼,便拉起那双冰冷的手,头也没回的坚持道:“好,你来帮我,帮我守住屋里的人。”
说完,将冯渊甩进屋内、挥手掩上房门,又将这整间屋子罩在结界之中。
银铃声四起,如他所愿。
一切处理妥当,他长舒口气,转身看着早已挣脱桎梏钱栗。
那些鬼菩萨还在府邸的结界之中盘旋飘荡,钱栗拿着陶土面具扣在脸上:“金絮者郑,不取银卯;剖心援手,此为医道!”她走进两步,缓缓道,“这位小仙师,我来问你,究竟何为医道?”
沈青文握紧手中扭动的念珠,闭口不答。
钱栗又道:“我不取人铜钱,不要人银两,我把心剖出来施以援手,这不就是医道吗?”
“可你又救了谁,钱老太爷吗?这些鬼菩萨吗?”沈青文好笑道,“难道说是救了你自己吗?”
钱栗隐于面具之下的瞳孔又深了一层,他沉声道:“你看到的这些鬼菩萨,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在他们之中,有些是被亲人戕害的,有些是熬不住自绝的...”
她怜惜的搂过一白白的影子,又爱护的蹭蹭那挂着血泪的娃娃脸:“但我比较幸运,在冰水里遇到了贵人,肉身没死、魂魄尚在...可它们就不同了,尸身像是垃圾,被人随意践踏...我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建了这个‘本籍’,还不是为了给它们安个家?”
她放开鬼菩萨,任由它们飞向高空:“它们生前都是累赘,可死后在我这儿都是菩萨。我视它们如珍宝,这难道不就是行医之道!”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为您提供大神赐卿的卿君逢时最快更新
第 31 章 何辜(2)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