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顿觉不妙,脱口道,“温情!你干什么?”话音落下,才意识到,他说话,温情听不到。
温情红着眼眶,缓缓收回右手,道:“……对不起。”
原本以她的速度是决计刺不中‘魏无羡’的,可方才的‘魏无羡’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这一针扎得狠,扎得‘魏无羡’脑子也稍稍冷静了些,喉结上下滚动一轮,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温情和温宁对视一眼,一齐站到他身前,对着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礼。
见此情此景,魏无羡心中升腾起一股狂躁的不安,道:“你们要干什么?究竟想干什么?”
几乎同时,另一个自己也问了同样的话。
温情道:“刚刚你醒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商量。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
商量什么?魏无羡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魏无羡’道:“商量什么?别废话,把针拔了,放开我!”
温宁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仍是低着头,道:“姐姐和我,商量好了。去金麟台,请罪。”
——
归墟殿内众人脸色难看至极,温宁是杀了金子轩,但这件事的受害者岂止是金子轩,魏无羡和温宁也是受害者啊。
可偏偏,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们的清白。
而且,他们杀了穷奇道百余人,是铁打的事实,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
请罪?魏无羡愕然,旋即笑了出来,带着无尽的悲愤,他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该骂谁。
“请罪?”‘魏无羡’愕然道:“什么请罪?负荆请罪?投案自首?”
温情揉了揉眼睛,神色看似平静地道:“嗯,差不多。你躺着的这几天,兰陵金氏派人来乱葬岗下喊话了。”
‘魏无羡’道:“喊什么话?不要打一掌说一句,一次说个清楚!说完!”
温情道:“兰陵金氏要你给个交代。这个交代,就是交出温氏余孽的两名为首者。尤其是鬼将军。”
“……”‘魏无羡’道:“我警告你们两个,赶紧把这根针拔下来。”
温情继续自顾自道:“温氏余孽的为首者,也就是我们了。听他们的意思,只要你交我们出去,这件事就当暂且过了。那就再麻烦你躺几天好了。这根针扎在你身上,三天效用就会消退。我叮嘱过四叔他们了,会好好照看你。如果这三天里有什么突发状况再放你出来。”
‘魏无羡’怒道:“你他妈给我闭嘴!现在已经够乱了!你们两个少给我添乱。请个狗屁的罪,我让你们这么做了吗?拔下来!”
温情和温宁垂手站着,他们的沉默如出一辙。
‘魏无羡’的身体无力,奋力挣扎无果,又没人听他的话,一颗心也忽然无力了。
无力的何止‘魏无羡’呢?
旁观这一幕的魏无羡自己,也觉得无力。
如果,如果他没心存奢望去参加阿凌的满月宴……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
金凌眼眶红了,他想说话,却张不了口,眼泪却从眼眶滑落。
也许舅舅和魏无羡都不想让他知道真相,怕他难以接受,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可他觉得他才是最有资格知道真相的人,如今知道了真相,却依旧难以接受。
父母的死于他而言真的很难过,很痛苦。
但说真的,要说感情,他毕竟满月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对父母的感情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并未真正的相处过。
但魏无羡却不同,他对江厌离感情极深,更因此惠及他很讨厌的金子轩,哪怕不喜欢,也愿意为了江厌离忍。
论痛苦,其实最能感同身受的,只有江澄。
哪怕是金凌这个做儿子的,失去阿娘的痛苦都及不上魏无羡十分之一。
听着魏无羡心中后悔参加金凌满月宴的话,在场的人,滋味复杂至极。
这真的是魏无羡的错吗?
旁观到现在的他们,清楚的知道,并不是。
魏无羡从来不是个主动招惹别人的人,一直都是旁人在步步紧逼,逼着他反击,害人害己。
——
‘魏无羡’吼也吼不了,动也动不得,哑着嗓子,道:“你们去金麟台干什么?那个千疮百孔根本不是我下的……”
温情道:“可是他们已经认定了是你。”
‘魏无羡’努力想着应对的法子,忽然心头一亮,道:“那就找出真正的下咒者!金子勋肯定找过咒术师,这种恶诅的处理方法一般是给它打回去,反弹到施术者身上。就算没法全部反弹,也能反弹一部分。只要找谁身上有同样的恶咒痕迹就行了!”
温情道:“没用的。”
‘魏无羡’道:“怎么没用?”
温情道:“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呢?难道要在没座城的每一条路上都设个关卡,让所有的人都脱衣检查吗?”
‘魏无羡’胡乱道:“为什么不行??”
温情道:“谁肯帮你设这些关卡?而且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十年八年或许能找到,但他们愿意等吗?”
‘魏无羡’道:“可是我身上没有恶诅痕的反弹痕迹!”
温情道:“今日截杀的时候,他们问过你了吗?”
‘魏无羡’道:“没有。”
温情道:“是了。没问你,直接下杀手了。懂了吗?不需要任何证据,也不需要你来找出真相。你身上有没有恶诅痕,根本不重要。你是夷陵老祖,你是鬼道之王,你精通邪魔歪道,就算没有反弹痕迹也不奇怪啊。而且你可以不用自己动手,你可以派你的温狗喽啰走狗动手啊。反正就是你,你没法抵赖的。”
魏无羡骂了一声。
——
温情对魏无羡说的话,每个字都像一记毫不留情的巴掌,狠狠扇在他们脸上。
无地自容!
温情嗤笑,没有说话,但听到她嗤笑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可以说,石壁上的魏无羡,在金子轩倒下的那一瞬间,已经彻彻底底站在了仙门百家的对立面。
明明是金子勋惹了人,被下了咒,却赖在魏无羡的头上,并且不要证据,死盯着魏无羡,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
这简直太可笑了。
蓝忘机站在石壁前,双目赤红,紧紧攥着避尘,若金子勋此刻能活过来站在他面前,他能拔*出自己的避尘,将人活活刮了。
——
温情静静听他骂完,道:“所以,你看。没有用的。而且事到如今,千疮百孔是谁下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穷奇道那三百多人,还有……金子轩,确实是阿宁杀的。”
‘魏无羡’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自己都想不出“可是”什么。
想不出要用什么理由来推辞,要用什么借口来开脱。
‘魏无羡’道:“……可是要去也是该我去。纵尸杀人的是我。为什么凶手不去,却要一把刀去?”
温情道:“这样岂不更好。”
‘魏无羡’道:“好什么好?!”
温情淡声道:“魏婴,咱们都清楚。温宁是一把刀,一把让他们害怕的刀,但也是一把他们用来作为攻击你的借口的刀。我们去了,你没了这把刀,他们,也就没有借口了。这事儿,也许就完了。”
‘魏无羡’怔怔的看着她,忽然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怒吼。
魏无羡也失去力气跌坐在石床便,哈哈的笑起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澄总是对他做的一些事情流露出极度愤怒的情绪,为什么总是骂他有英雄病,为什么总恨不得暴揍一顿打醒他。因为这种看着旁人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非要自己去承担糟糕的后果、劝都劝不住的感觉,实在是可恨至极,可恶至极!
——
江澄眼眶也红了,嗤了一声,“你……”你也有今天!知道自己有多可恶了?
可是他却又没办法真正的恨魏无羡,魏无羡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以说,都是他害的。
他是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去恨魏无羡的人。
——
‘魏无羡’道:“你们究竟懂不懂?去金麟台请罪,你们两个,尤其是温宁,会是什么下场?你不是最心疼你这个弟弟的吗?”
温情道:“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
不是的。根本不是温宁应得。而是他应得的。
温情道:“反正算起来其实我们早就该死了。这些日子,算是我们赚的。”
温宁点了点头。
他总是这样,旁人说什么都点头,表示附和,绝不反对。
魏无羡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他这个动作和这份温顺。
温情在榻边蹲了下来,看着‘魏无羡’的脸,忽然伸手,在‘魏无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这一下弹得十分用力,痛得‘魏无羡’眉头一皱。
见状,温情似乎心情好了很多,道:“话说完了,交代清楚了,也道过别了。那,就再见了。”
魏无羡道:“不要……”但他的话,温情听不见。
另一个‘魏无羡’也在说不要,但话未说完,就被温情打断。
温情打断道:“这话我没对你说过几次,不过到今天了,有些话总得要说的。今后真的就没机会了。”
‘魏无羡’喃喃道:“……你给我闭嘴……放开我……”
温情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温情带着温宁往外走,魏无羡想跟上去,但到了洞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去,当即怒吼。
可是谁都看不到他,谁也听不到他。
“啊!!!————”
——
“我……我还从来没见过魏兄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聂怀桑神情复杂的道。
他印象里的魏无羡,都是风流肆意的,但凡他在的场合,他都是被人围着的焦点。
他真的没想过,魏无羡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甚至身边除了温家这些余党,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能陪在他身边,所有的痛苦,煎熬,重担,一切的一切,都要他来扛。
可他也不过刚刚及冠的年纪罢了,却要遭受这些。
他想同情魏无羡,但却又觉得,任何的同情都是对魏无羡的侮辱。
张了张嘴,没能再发出半个音节。
——
‘魏无羡’躺足了三天。
魏无羡也在伏魔洞状若痴呆的坐了三天。
温情的计算确实没错,整整三天,不多一刻,不少一刻,三天一过,‘魏无羡’便能动弹了。
先是手指,再是四肢,脖子……等到全身几乎僵硬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之后,‘魏无羡’从台阶上一跃而起,冲出了伏魔洞。
魏无羡也跟着跑了出去。
那群温家的人们这三天似乎也没合眼,沉默地坐在那间大棚子里,围着桌子坐着。
‘魏无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路狂奔,冲下了乱葬岗。
一口气冲下山后,他站在荒野之中,喘着粗气,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好容易才直起腰。
然而,看着杂草丛生的数道山路,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乱葬岗,他刚刚才从上面下来。
莲花坞,他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
金麟台?
三天已过,此时再去,能看到的,怕是只有温情的尸体,和温宁的骨灰了。
他愣愣地站着,忽觉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去。
更不知道要做什么。
——
没有人说话,甚至对视都没有,都看着石壁上的魏无羡,看着他在苦海里挣扎,挣扎……
——
魏无羡看着另一个自己失神的站在不远处,他大概也知道那个自己在想什么。33ýqxsś.ćőm
这三天,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被他反复否决过,但还是反复出现着,挥之不去。
温情和温宁自己走了,也许,其实他心底对此是庆幸的。
因为这样,他就不必为难究竟应当做什么抉择了。
因为他们已经主动代替他做了抉择,解决了这个麻烦。
魏无羡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低声对自己吼道:“想什么?!”他没有去看另一个自己,但也听到了那一声巴掌的响声。
脸上火辣辣的,终于把这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
转而改想,无论如何,好歹要把温氏姐弟二人的尸体骨灰拿回来。
于是,他看见‘魏无羡’最终还是朝金麟台的方向奔去了。
——
“这个时候去金麟台?魏兄是想死吗?”聂怀桑简直惊呆了。
温情和温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其实一直都是魏无羡的负担,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魏无羡即使修了鬼道,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他们就是把魏无羡害成这样的契机。
——
魏无羡若是想无声无息地潜入一个地方,并不难。
金麟台上很是安静,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重重把守。
四下搜索半天,并未见到可疑之处。
像一个幽灵一样在金麟台的殿群中游荡着,见人就躲,无人就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什么、该怎么找,但是,当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时,他的脚步一僵,内心有个声音催使着身躯朝声源之处走去。
哭声是从一间漆黑无光的大殿中传来的。
魏无羡无声无息潜到门前,从雕镂着精致花纹的木窗缝隙间向里望去。
堂中置着一具黑沉沉的棺木。
棺木之前,跪坐着两个白衣女子。
左边那个女子身形孱弱,这个背影他绝不会认错。从小到大,他被这个背影的主人背过无数次。
是江厌离。
——
这幅画面,对金子轩和江厌离的冲击都挺大,哪怕是金凌,也是默默地哭出来。
在这次穷奇道截杀的事件里,没有一个胜利者,全都是输家!
——
江厌离跪坐在一只蒲团上,愣愣盯着面前那具黑得发亮的棺木。
那婴孩就抱在她怀里,还在发出细细的哭声。
右边的那名女子低声道:“……阿离,你别坐了。去休息休息吧。”
江厌离摇了摇头。
金夫人叹了口气。
这是个和她的好友虞夫人性子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十分好强,声调总是扬得高高的。
可刚才她说的这几句话,声音却又低又哑,显得极为苍老。
金夫人又道:“这里我守着就好了,你不要再坐下去了,会受不住的。”
江厌离轻轻地道:“母亲,我没事。我想再坐一会儿。”
半晌,金夫人缓缓站了起来,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她应该也在这里跪坐很久了,腿脚发麻,站起来后身体微微一晃,却立刻稳住了。
转过身,果然是那张轮廓有些刚硬的女子面容。
魏无羡记忆中的金夫人,雷厉风行,神情傲慢,周身贵气,金光璨璨。
容貌保养得极好,瞧着十分年轻,说是二十如许也有人信。
而此时此刻,魏无羡看到的,却是一个一身素缟,鬓染霜华的普通中年女人。
没有妆容,脸色灰败,嘴唇上起着一层死皮。
——
金子轩看着自己的母亲这幅样子,也是悲从中来,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指责魏无羡吗?可魏无羡……也是无辜的。
——
她走过来欲推门而出,‘魏无羡’立刻闪身,足底轻点,刚刚游上走廊的斗拱,金夫人便迈了出来,反手关上门,面目冷然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似乎想做出如往常般威严的表情。
可是,这口气还没吸完,她的眼眶先红了。
方才在江厌离面前,她始终不露分毫伤心之态。
然而一出门来,她的嘴角便垮了下来,五官皱缩,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是魏无羡第二次在一个女人脸上,看到这种难看至极、又伤心欲绝的模样。
他真的再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魏无羡’无意间握紧了拳,谁知,指骨恰好发出“喀”的一声脆响。
闻声,金夫人立刻长眉倒竖,喝道:“谁!”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潜藏在斗拱旁的‘魏无羡’。
金夫人眼神极好,看清了藏在黑暗之中的那张面容,脸上好一阵扭曲,尖声喝道:“来人!都给我来人!魏婴——他来了!他潜进金麟台了!”
‘魏无羡’跃下长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殿里有人奔出,他不由得落荒而逃。
看着自己落荒而逃的背影,魏无羡也下意识跟了上去。
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去看江厌离哪怕一个表情、更不敢听她对自己说一句话!
——
“阿羡——”江厌离闭上眼,这样的未来,她不能接受。
蓝忘机恨不能即刻从这个地方出去,然后带着魏婴,远走高飞,去哪里都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
逃离金麟台、退出兰陵城之后,‘魏无羡’又失去了方向,开始稀里糊地乱走,神志不清,一刻不停,不知走过了几座城,忽然看到一堆人聚在一堵城墙前,议论纷纷,气氛热烈,群情激奋。
魏无羡原本是无视了这些人的,可走过去时,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低低的“鬼将军”三个字。
他顿时驻足,凝神细听。
“鬼将军也真是凶残……说是来请罪,又忽然发狂,在金麟台又大开杀戒啦!”
“幸好当天我没去!”
“不愧魏无羡教出来的狗,见人就咬。”
“这魏婴也真是。控制不住就不要瞎炼,炼出来条疯狗也不拿链子拴好,迟早有一天遭反噬。照这个趋势我看那一天不远了。”
魏无羡静静听着,指节和面上肌肉都微微抽搐。
“兰陵金氏好倒霉啊。”
“姑苏蓝氏才倒霉呢!杀的那三十几个人里大半都是他们家的,明明他们只是来助阵平息事端的。”
“好在终于把鬼将军焚毁了,不然一想到有这么个东西成天在外边晃,还时不时发一发疯,真是睡觉都不安稳。”
有人啐道:“温狗就是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鬼将军已经被烧成渣了,这下魏无羡总该知道厉害了吧?我听好些准备去参加这次誓师大会的家主都放话了。痛快!”
魏无羡越听,面上神情越是淡漠。
他早该明白如此的。
无论他做什么,这群人的嘴里,永远不会有半句好话。
他得意,旁人畏惧;他失意,旁人快意。
横竖都是邪魔歪道,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究竟算什么?
为的又是什么?
只是,他眼神中的寒意越是彻骨,心头那一把狂怒的业火,就烧得越旺。
——
“这些人……嘴脸真是太丑陋了!”聂怀桑看着这些人,只觉得恶心。
聂明玦脸色也没比弟弟好多少,他早年就看见过这种人的嘴脸,孟瑶曾在他麾下效力,有些人没少攻击孟瑶的出身,他因此大力提拔孟瑶,后来……后来的事,他不愿再回想。
金光瑶估计是最能对此刻的魏无羡感同身受的人了。
不管他做什么,总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他是娼妓之子,甚至侮辱他的母亲,千人骑万人枕!
他活到如今一二十年来,不敢说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是好的,问心无愧的,但只有他的母亲是谁都不能触碰的逆鳞。
横竖他都是娼妓之子,不是吗?
魏无羡啊魏无羡,你确实早该想清楚自己的处境,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无异于掩耳盗铃,最愚蠢不过的选择了。
你看,你就要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金光瑶对魏无羡此刻的眼神很熟悉,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绝对不会美妙。
——
一人得意洋洋,仿佛他在这中有着莫大的功绩,道:“是啊,痛快!他今后若是老老实实缩在那破山岗上夹着尾巴做人倒也罢了,要是还敢出来抛头露面?嘿,只要他一出来,就……”
“就怎么样?”
正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闻声一怔,齐齐回头。
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眼下晕着两道乌色的黑衣青年站在他们身后,冷冷地道:“只要他敢出来,就怎么样?”
眼尖的人看到了这人腰间那管束着鲜红穗子的笛子,登时大惊大恐,脱口而出:“陈情。是陈情!”
夷陵老祖魏无羡,竟然真的出来了!
刹那间,人群以‘魏无羡’为圆心,空出了一大片地,朝四下逃窜开来。
‘魏无羡’吹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口哨,这些人忽觉身体一沉,尽数趴到了地上。
战战兢兢回头一看,发现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背后,都沉沉压上了数只形态不一、口垂鲜血的阴灵!
在一地东倒西歪、动弹不得的人群中,‘魏无羡’不疾不徐地穿行着,边走边道:“咦,你们怎么啦?方才在背后谈论我,不是很嚣张的吗?怎么到了我面前,又是五体投地的另外一幅嘴脸了?”
他走到刚才言语最刻毒的那人身旁,猛地一脚踩上他的脸,哈哈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侠士,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啊?!”
那人被他踢得鼻骨断裂,鼻血狂飙,惨叫不止。
——
这幅场面,叫蓝启仁、蓝曦臣、聂明玦皱起了眉,但也没说什么。
金子轩和江厌离以及江澄,都默然不语。
温情和温宁已知自己被挫骨扬灰,都面无表情的冷眼看着其他人。
蓝忘机和聂怀桑以及金光瑶,蓝忘机只后悔没有早点带魏婴离开,甚至有些恨自己不善言辞;聂怀桑虽然有些被魏无羡此刻的脸色吓到,但对此却更加唏嘘;金光瑶对魏无羡的行事,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还有些欣赏,本来就是,这些人嘴贱,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大人大量?真是理直气壮啊,让人恶心!
三个不能说话的小辈各自对视了一眼,都相继低下头。
——
数名修士在城墙上方观望,想帮忙又不敢上前,远远地隔空喊话道:“魏……魏婴!你若是真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誓师大会的那些大家族大家主们?跑来欺负我们这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低阶修士,算什么本事?”
‘魏无羡’又是一声短哨吹出,那名喊话的修士忽觉有一只手猛地拽了他一把,从城墙上方跌落下来,摔断了双腿,长声惨嚎起来。
哀嚎声声中,‘魏无羡’面不改色地道:“低阶修士?因为是低阶修士,我就必须要容忍你们吗?既然敢说,就要敢承担后果。既然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贱如蝼蚁的杂碎,怎么不懂管好自己的嘴!”
众人面如死灰,噤若寒蝉。
半晌,‘魏无羡’没再听到一句闲言碎语,满意地道:“对了,就是这样。”
说完又是一脚,将编排得最起劲的那人的口牙踹落了半边!
血溅满地,无人不战栗色变,那人早已痛得晕了过去。
‘魏无羡’低头将靴子底的血迹在地上碾了碾,碾出几个血淋淋的足印,端详一阵,淡淡地道:“不过,你们这些杂碎倒是说对了一件事。跟你们这种人浪费时间,没什么意思。让我去找那几家大的吗?很好,我这就去,跟他们清算清算。”
他一抬头,看见了城墙上贴的那张巨大告示。方才这群人,就是围着这张告示在讨论。
告示最上方,写的是“誓师大会”四个字,内容是以兰陵金氏、清河聂氏、云梦江氏、姑苏蓝氏为首的四大家族,要在岐山温氏被废弃的仙府不夜天城的废墟之上,将温氏余孽的骨灰飞洒,同时誓师,与占据乱葬岗的夷陵老祖势不两立。
不夜天城,誓师大会?
——
看清了墙上贴的巨大告示,在场的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他们都被金光善给耍了,不但要帮他围剿魏无羡,居然还召开什么誓师大会,这简直太可笑了。
蓝启仁狠狠闭上眼,不敢相信未来的自己,未来的蓝家居然会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金子轩笑得凄然,“我这死了才几天?尸骨未寒吧?我父亲真是为了我报仇,还是想要阴虎符?”
话虽如此,但他内心早已有了答案。
边上的金光瑶垂眸,早在金光善指使他去穷奇道送死的时候,他已经对金光善心冷了。
他语气淡淡,“子轩兄还没看清父亲的真面目吗?只要对他有用,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或许父亲对你还有几分偏爱和真心,但在阴虎符的诱惑面前,什么父子亲情都不值一提!”
金子轩闻言,神情愈发黯然。
聂明玦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阴暗小人,否则也不会因为金光瑶当初做的一些事,翻旧账翻到如今,然而忽然获知金光善居然会利用他对付魏无羡,并且他还坚信魏无羡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这真是……一个耳刮子狠狠打在他脸上。
叫他无地自容。
江澄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因为云梦江氏,也在此列,可他大概能猜到另一个自己在想什么,因为其他三大世家都参加了,他若是不参加,根本解释不过去不说,更会引来猜忌,他不敢拿江氏的家业去维护魏无羡,甚至给魏无羡洗刷冤屈。
最重要的是,死的是金子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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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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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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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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