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恍如汾酒,醇清中带有一丝回甘的温柔,在其他的吵嚷里游走,窜入穆凉的耳里,后劲乍起,令人熏醉。
穆凉打了一个激灵,北却离看着前方,眼里倒映着壮阔山河,发出无声的叹息。
是啊,若是没有太子,这才是自己应该有的模样,不用躲躲藏藏,掩饰伪装,就这样坦坦荡荡的,沐浴阳光。
北却离没有低头去迎接穆凉的灼灼目光,因为,自己还不够格。
擂主怎么够?他需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即使跌下去会摔得更惨。
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穆凉身边,保护他,抢走他,占有他,让他找不出第二个比自己更好的人,只得乖乖就范,然后羡煞旁人,让别人又恨又无奈。
北却离唇角微微上扬,又很快撇下。他从容不迫地转身,向皇上王公拜谢,缓缓走下石梯,淹没在欢呼雀跃的艳羡声里,杳然离去。
穆凉的视线也被暗涌流动的人群一点点撞碎,悄无声息地消失。
北却离刚刚……似乎笑了。
他眼神稍许恍惚,轻咳两声,转头问冯弼:“冯堂主,北却离的复活……是燕王殿下策划的么?”
冯弼摇摇头,毫不掩饰地道:“我们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被你们的人抢先了。”
穆凉表情愕然,很明显,他对这事一无所知。
太子的人?
可太子一直都将北却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会派人复活他?
莫非,那人是擅作主张?
“我还以为是穆少主的手笔呢。”冯弼看他沉思,拍拍他的肩,“这次收获颇丰,我去看我的大弟子了,穆少主回见。”
穆凉咬一口桃酥,乌黑的眼眸微眯,如雾霭般骤然沉下,总觉得冯弼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第一场擂台赛,以北却离的摧枯拉朽之势结束,他出场片刻,仅用数招就夺得擂主之位。
他误打误撞之下,使穿云堂大出风头,一时间造访者无数,逼得冯堂主闭门谢客。
不顾环境陌生、疑惑重重,北却离一头栽倒在梨花木鹅绒床榻上,整整睡了一天,直到穆昭叫他才起床,和少年围在一起。
原来,穆昭是穿云堂的骨干,前几个月他们收到一封密函,得知袁沽受太子之命,仗着父亲是刑部尚书,私自用囚犯、罪犯来喂养骨龙,委托方花重金,委托他们寻找骨龙的藏身之处,将其皆数剿灭。
少年叫骆怀逸,是刑部侍郎的儿子。从几个衙役兄弟的口中得知,近日的牢狱空得快,城里的失踪人口也变得越来越多,他觉得此事有蹊跷,于是在牢狱外蹲守,结果几个晚上都发现了袁沽的踪影。
骆怀逸也是个愣头青,竟直接去找袁沽询问,袁沽就把他哄到暗室里,拉拢不成,就打算将其灭口,炼作骨龙。
北却离问骆怀逸:“那你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骆怀逸摇摇头,忿忿道:“现在不同,他若是杀了我,我爹就会把他们圈养骨龙的证据上交御史台,折掉刑部尚书这只臂膀。”
“现在不行……”北却离摊在榻上,翻着手里的兵书,打了个哈欠,“暗室被毁,他们肯定会转移阵地,连凶手都逮不着,若再少你一个人证,掰倒刑部尚书的可能就更小了。”
穆昭把清热降火的中药递给北却离,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我看你平时精神,没想到身子这么差,可别在明日的决赛上受伤。”
修士在儿时也是修炼体术为主,避免心智不成熟而对身体造成反噬,大多都在十岁后才开始修炼灵气,像北却离这样四岁就学习驭灵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所以他的伤势没有穆昭和骆怀逸的重,却还没有他们痊愈得快。
北却离还是第一次参加试武大会,对其他擂主的情况尚不了解,问穆昭:“他们都很厉害么?”
穆昭点头,帮骆怀逸换药,道:“怎么说也是云邦前二十的少年修士,和那些流氓混混可不一样。”
北却离欣喜道:“那他们和穆凉,谁更厉害?”
穆昭没有回答他,而是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怎么老把穆少主挂在嘴边?”
北却离一愣,眼睛轱辘偏转,端起中药就抿,骆怀逸轻笑,对穆昭说:“穆少主乃少年奇才,仰慕者众多,黎雀是其中之一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比起他,我倒是更仰慕燕王。”北却离耸了耸肩,把瓷碗磕在桌上,眼神认真。
他心想:“对于穆凉,我那是爱慕。”
……
北却离对自己的实力不明就里,听了穆昭的话,他原本不敢抱有轻敌之意,每次都是用尽全力认真对待,可几场比试下来,他的心里只觉得失望。
这些所谓的百里挑一的擂主,大多都出身于武将世家,从小习武练剑,习得一身好武艺,就是实战经验不足,随机应变能力太差。
北却离撇撇嘴,他们出手没穆凉狠,反应没穆凉快,力气没穆凉大,大多遵循一套套固定的教条招式,交战起来,丝毫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戍边有强虏妖物蛮夷横行,一直都在觊觎云邦的疆土,以云邦现在的实力倒是不足为惧。
可过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驻守在战场前线的若是那般不知变通、娇生惯养的少爷,云邦的国防实力岂不是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北却离无奈地摇摇头,从出场,再到最后喜提魁首,站到金銮殿内,他始终面色阴沉,有些闷闷不乐。
“咳咳——”
北却离回过神来,捧着游丝拂尘的老太监使了一个眼色,他表情立马变得肃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瘦削的膝盖磕出脆响,“穿云堂堂主嫡传大弟子,黎雀,叩见陛下。”
皇上素来礼贤下士,只当北却离欣喜若狂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忘行跪拜之礼,于是十分随和地摆摆头,朗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
魁首诞生,太子、四皇子、燕王北厌也齐聚一堂,几人虽语带祝福,但眉目间表情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却离始终低着头,心乱如麻,又忍不住朝兄长的方向瞟。
北厌却没有看他,表情淡漠,拇指轻拨锢于手腕的佛珠,颗颗分明,一下一下,捺在北却离的心跳上。
这时,皇上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金銮殿里:“黎小公子,是第一次参加试武大会吧?”
北却离移开视线,微微一躬:“启禀陛下,草民乃布衣出身,的确是首次参加。”
太子坐在皇上身边,表情始终温和,向黎雀投去赞扬的目光,道:“难怪,本宫见黎小公子出招不同寻常,与那些循规蹈矩的将门子弟大相径庭,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
“承蒙太子殿下谬赞。”
面对与自己不共戴天的太子,北却离的表情始终平静,可在心里,早已经骂他十遍百遍了。
前世,北却离在杀手组织里待久了,以为只要实力够强,就能把太子杀掉。
复仇心切的他半夜潜入太子殿,紫光飞闪,将那个看书的华服男子碎骨错筋,手起刀落,血珠泼洒,昏暗的殿堂蓦然间灯火通明,几十位群英将他团团围住,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而北却离杀掉的太子,只是一个可怜的书童乔装的。
太子善于动用舆论、控制人心,安给被误杀的书童一个眼线的身份,说这个书童掌握了北却离的全部罪状,譬如勾结外族习作、残害忠良、企图祸乱朝纲……所以才被北却离灭口。
日月颠覆,太子只手遮天,陷北却离于不忠不义不孝不仁的处境,向世人介绍一位罪行罄竹难书的少年逃犯,将他狠狠碾入尘埃,毫无翻身之地。
这次,北却离知道自己要沉住气,稳住心性,决心投靠四皇子和兄长,一起对付太子这个道貌盎然的“正派”。
他易了容,掩了瞳色,戴了假发,采用运气变声之术改了嗓音,身材也比前世更高更瘦,连性格也与北却离截然不同,看起来就是个全新的沉稳少年。
所以,太子并没有认出他来,见北却离谦恭有礼,心里愈加满意,温润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春风般和煦,细声细语道:
“黎小公子真是器宇不凡,富有大将风范,本宫那有一柄绝世好剑,与黎小公子的极阴灵气无比相配,还望黎小公子收下。”
北却离眸光异动,穿云堂现在正处中立,没有公开站队,而太子这般操作算什么?采用施恩术,打算拉拢穿云堂吗?
还没等他说话,一向寡言的四皇子开了口:“穿云堂乃门派翘首,想必是不缺这些器件的。父皇,依儿臣来看,黎小公子武功高强,招式不拘章法,不如为其安排教官此类的职务,以励英才之心性,再正学士之风气。”
“嗯……朝韫说得在理。”皇上不紧不慢地点头,定定地打量北却离两眼,眉若剔羽,缓缓皱起,“那就……先封从六品振威校尉,黎小公子意下如何?”
十六岁的校尉?!
太子和在场的文官武将都忍不住跳了跳眼皮,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话。
虽然昭武校尉只是个从六品武散官,并无实际职事,对于实力几乎是少年之首的北却离来说,貌似也不算过分,可放眼整个朝廷,十六岁的校尉几乎是前所未闻。
更令人愕然的,是皇上认真的态度,以及轻飘飘的话语。
尤其是那个“先”字。
这样来看,皇上是有事交予这位魁首,想给他一个历练擢升的机会。
而这个从六品的官衔,就像是先封给他玩玩的,如同一道开胃小菜,让他能对之后的恩宠抱有心理准备。
北却离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般待遇,难怪百姓都赞颂隆安皇帝爱才好士,就算太子再阴险、四皇子再冷淡,也都和父亲一样,对人才无比重视。
那连连斩获两届魁首的穆凉,岂不是也受过这种待遇?
可他为了学医,竟将世人眼红的恩赐一一拒绝了,那是何等的高洁,何等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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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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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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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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