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却离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不想这么早就成为众矢之的,故连忙拜服在地,“草民年纪尚幼,涉世未深心性不定,也从未步入宦海,实在是惶恐……”
在旁人的耳里,北却离的话更像是自夸,说自己年少成名,更需要历练的机会。
“莫非,你想抗旨?”皇上语气严肃,脸上却并无恼怒之意,反倒有几分喜色,“朕从未在你的眼里看见惶恐,倒是看见几分忧虑,恐怕是方才与你交战的修士太弱,让你感到失望吧?”
北却离手指一抖,眼看瞒不过,就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
皇上喜欢他的坦率,头上的鎏金珠帘轻晃,不疾不徐地发出脆响,悠悠地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校武司做一品先生吧,为云邦训练训练那帮修士。若有实绩,再封官也不迟,如何?”
北却离欲哭无泪,硬着头皮道:“可是据草民了解,校武司乃全国第一的武教学堂,里面的一品先生都是资深望重的前辈,年龄最低也在不惑之年,草民……怕难以服众。”
“嗯……你倒是提醒了朕。”皇上啜茗一口清茶,半掩茶盏的唇角的弧度慢慢加深,“那朕就封你正六品昭武校尉,品级仅次于祭酒,再赐金牌一枚。居官职、受皇恩、奉天命,何人对你轻蔑,一律处置便是。”m.33ýqxsś.ćőm
朝堂一片哗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北却离身体一震,敢情皇上是和自己打太极吗?他从头到尾都摆出一副接受自己要求的样子,结果自己一阵推脱下来,品级不降反升,现在还多了个一品先生的职务。
这皇上还真是老奸巨猾,在他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个小虾米。
北却离心里飘乎乎的,强烈的敬意在胸膛油然而生。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他不再推脱,朗声喊道:“臣遵旨!”
皇上传翰林学士写诏书,采纳了太子的意见,赐予北却离髓灵碧雪丹、大还丹等等滋补药物,白银百两,珠宝璎珞数箱,兵法藏书数箱,还特意吩咐校武司的祭酒,也就是校武司的校长,为北却离安排最好的雅间……太多太多,让北却离眼花缭乱。
还是皇上念他年幼,觉得不宜铺张的情况下封的赏。
从昔日人人喊打的妖星,到后来的青楼小厮,再到变成饱受皇家荣恩的青年才俊,北却离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显然,这也超乎了他的预料,纵使脾性再怎么处变不惊,此时的他也是一脸错愕,连走路都轻飘飘的。
在金銮殿外等候的大臣早已得到消息,表情惊讶不输新任的昭武校尉,纷纷簇在北却离的身边,言语热情而又熟络,像是很早就认识他一样。
与众臣寒暄问好后,北却离笑得脸都僵了,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站在外堂,翘首仰望那座金銮殿。
太阳攀上正空,身边织有似雾非雾、似云非云的棉絮状的灰气,无风无荫。
北却离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敢乱动一步,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看见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眸出现。
北厌不带侍卫,不坐肩辇,身着玄黑色暗银纹长袍,五官如刀削斧刻般凌厉,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当初,皇上让北厌亲手处决北却离,北厌深知太子的阴谋,只得秘密将北却离送出慕京,对外宣称他逃亡流窜,生死不明。
北厌只比北却离大三岁,十岁的他在太子的施压、其他门派官宦的冷眼嘲讽下,独自撑起已经空无一人名实存亡的燕王府,心底的孤独和苦楚可想而知。
北却离也是十岁回到慕京,他孤身辗转于市井,结交无数门派的弟子,借他们的门路和资源疗伤修炼,却始终不敢踏进燕王府半步。
北却离害怕自己会连累到北厌,使北厌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所以在身份败露的时候,他明确表示自己恨透了北厌,还说杀了太子,下一个目标就是北厌。
北却离陷入难得的迷惘中,不知道北厌对这样恩将仇报的顽弟的态度。
失望?厌恶?不屑?
北却离的脑袋顿时清醒,昂首挺胸,挺直腰背,鼓足勇气走了过去,深深一躬,道:“北……燕王殿下。”
北厌缓缓走下石阶,眉梢向上挑起,尽显世爵王公的威严,平静地说:“恭喜校尉。”
时隔多年,这还是兄弟间第一次谈话。
北却离哑笑两声,小心翼翼地问:“燕王殿下,您觉得卑职这两天的表现……如何?”
好不容易吐出的话语和勇气,仿佛都被这逐渐温热的太阳炙烤,浮起缕缕水汽,蒸腾在半空,消解得无影无踪。
而北厌的眼睛,就像是桃花瓣状的太阳,北却离不敢直视,只听得到对方略带愠怒的声音:
“不怎么样。”
希冀回转变了凉,连初夏的绵热都无法驱散。
北却离失意地低下头,似乎比在皇上面前还要谦恭,果然,北厌被自己的那番话伤了心。
他还没开口,一股清淡的檀香扑来,如蓬莱仙境里袅袅迷蒙的雾水。
“还望校尉莫要自负倨傲,又不是刺猬,何必尽展锋芒?”
北厌帮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眉头始终紧蹙,口气严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尝尽万般苦难的人,极力从麻痹身心的岁月烈酒里寻求一丝回甘,若是尝到了那点甜头,就会在一瞬间被喜悦砸晕,满足得一塌糊涂。
北却离颊面泛起淡淡的红,心情激荡,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千言万语凝结心口,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卑职,谨遵燕王殿下指教。”
“回去罢,这只是开始,校尉的路还很长。”
“是。”
二人走出殿门,北却离走北门,北厌转身走出南门,刚离皇宫不远,他转过一个拐角,一袭青衣随风迭起,也侵入自己的视野。
正如自己孤立无援举步维艰之时,一只白净的手抓住他,带他走向那条敞亮而又光明的道路。
使全身的疲惫和迷惘一扫而空。
那人眉目如画,青丝绾起,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
半树桃花从一户人家的院墙泛滥出来,为树上的玉人平添一抹春色,冯弼眉眼弯弯,朝北厌勾勾手指,“燕王殿下好。”
北厌的容貌冲击力太强,此时却被热风润得柔和许多,他双手抱臂,道:“擅闯皇宫可是死罪。”
“这儿可不是皇宫,谁看见了?恐怕燕王殿下舍不得那偌大的穿云堂,也舍不得我。”冯弼轻笑,从树上跳下,和北厌走在一起。
二人似乎很熟,聊天不带任何繁琐的臣民之礼,显得随性而轻松。
冯弼用一个母亲对小孩说话的口气说:“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这么多年没见了,夸人家一句又不会少块肉。”
北厌撇撇嘴,有些毛躁地道:“我实在是说不出口,这不是有你吗?”
冯弼揉揉北厌的脑袋,扯了扯他外翘的鬓角,有些不满地道:“他哥是我还是你啊?我要是却离啊,怕是要伤心死,世态炎凉,死亦何哀……”
“他还嫌自己死得不够狼狈么?”北厌啐了一口唾沫,冷哼一声,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起来:
“你看却离那个身子,瘦得跟个蚱蜢似的,咳得跟个肺痨鬼似的,我把他安排到你那,就是想让你帮忙调理调理。所以,你要好好干,缺什么,和我说一声便是。”
“在下什么都不缺,就缺燕王殿下这般的良人。”说着说着,冯弼朝北厌凑去,轻嗅一口对方身上所散发的木檀香气。
原本是静心养性之物,他却心神荡漾,笑得明灿。
北厌没好气地笑了笑,朝他腰肢狠狠拧了一把,问道:“你这算什么,老牛吃嫩草?”
冯弼“哎呦”一声,攥紧北厌的手,道:“不知燕王殿下可否愿意?”
北厌并没有松开,而是将其攥得更紧,望着远边叼啄春泥的燕雀,嘟囔道:“看冯堂主的表现吧,你先把却离给我照顾好,他若是受了委屈,我定抄了你的穿云堂,重新收入囊中。”
“好好好……”
……
封赏的消息传得很快,北却离上午进的金銮殿,下午便是满城皆知,一时间,人们把黎雀的名字传得沸沸扬扬,有的人惊羡,有的人意外,有的人沉默,也有的人担忧。
太子殿里一如既往地不掌灯,榻前置有一盏烛台,灯芯橙红,吐出浑浊的火光。
床榻上铺有一张木桌,刻着纵横的十九道棋路,太子盘膝坐在黑子盒前,面前之人头戴漆黑纱笠,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手,皮肤白皙细腻,骨节分明还带有一点粉红。
单看手,还不敢判断此人是男是女。
他优哉游哉地拨弄白子,噼啪一声,落入棋盘,掩于黑纱的双眸轻眯,道:“殿下,对弈讲究布局沉着。在下看您心猿不定、意马四驰,就算是占据上风,想必也只会是一时。”
太子轻叹一口气,自惭形秽地道:“仇先生说的是,可本宫心里总是堵得慌,像黎雀那般英才,现在进了老四掌管的礼部,本宫实在是不甘心……”
“殿下!”袁沽沙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伤势未愈,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殿下,黎雀那人有古怪,您看,这是卑职在叛徒骆怀逸的房里找到的证据。”
太子心存疑惑,摆摆手,吩咐下人为袁沽搬来一张软椅。
他接过袁沽递来的草纸,厚厚一沓,粗略地翻阅起来,慢慢的,清秀的眉宇微微蹙起。
“朱红刺青?骆怀逸怎么会调查这个?”太子的长长羽睫不自然地抖动几下,后慢慢恢复平静,“看来,是本宫低估这个小子了,竟然会深入查到北却离的案子。”
袁沽点头,道:“而且卑职怀疑,黎雀就是北却离。”
太子眸闪异光,问:“有何证据?”
袁沽恭敬地说:“黎雀根本就不是冯弼的嫡传大弟子,在试武大会前日,他还在来春楼做龟奴小厮,和现在的模样判若两人。”
太子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袁沽的猜想,摇摇头,捻起光滑冰凉的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在九三路放上一枚黑子,道:“说不定只是同名。”
袁沽说:“殿下,那人的眼睛……也是金色。”
此刻,一颗棋子噼啪落局,如水珠冲破涟漪那般圆脆,回荡在空荡寂静的太子殿里。
太子目光牢牢地锁在棋盘上,捏棋的手指滞在半空,被烛火打上一层莹润的红光,迟迟没有放入棋局。
纱笠人轻磕两下棋枰,如同一根绳索,将太子的思路拽了回来,“殿下,关心则乱。”
他的声音、身型与十五六岁的少年无异,棋风却像垂暮老人那样鬼道,虚实相替,步步平常,却暗藏杀机。
“嗯。”太子眼珠来回转动,在那缠斗激烈的黑白乱棋中寻找破局之处,手心泛起一层淡薄晶莹的水色,虽然依旧尔雅,但气息早已不稳。
“黎雀……却离……北却离。”半晌过后,他还是没有落子,捻棋的手垂下,有些懊悔地摇摇头,“真是错一步,失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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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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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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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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