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承善面色凝重,侍下一杯茶递过来,他接过时不慎往衣服上落了几滴,侍下急迫道:“掌宫……”
他按了按眉心,扬手道:“下去吧。”
侍下如同死里逃生。
孟淮誉道:“吕掌宫有什么想说的?”
吕承善道:“如今我们……走投无路了。”
孟淮誉沉沉叹气:“这大半年,已经有不少弟子去投靠白昼劫仙,并入名其中,我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张买诚磨牙,愤恨道:“孟恪竟——”
这个名字一说出,众人都大惊失色,有人低声道:“张掌宫慎言,您不知道……就连关起门来骂他的百姓都被阴灵咬死了。”
张买诚怒道:“他助天机将我们几门剿杀的不剩几个了,还要怎么杀?”
吕承善道:“我也没想到,孟恪……”
沈裴阴着脸:“不止是吕掌宫吧,谁能想得到那厮心机城府那般深厚,当年被关入地牢前竟就种下今日之果。”
孟淮誉一时间也心绪难平,道:“他费尽心机让自己重生,想必当年真是……逼他太紧了。”
吕承善眸光一闪,道:“现在就连秋观仪都被追杀,我们想必也活不了多久。”
张买诚倒是丝毫不同情秋观仪,道:“他被孟恪下了追杀敕令,却不见任何人帮助他,可见也是平日待人不善,咎由自取。”
孟淮誉道:“也是个……可怜人,为顾山怀立下不知多少功劳。”
可以这么说:顾山怀能有今日的稳定地位,全凭着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得罪、并且一心一意的秋观仪。
但秋观仪逃亡大半年,听偶然见过他的游仙说来,情状惨不忍睹,想是顾山怀并未出手相救。
沈裴冷冷一笑:“这时候还关心旁人,四门有些本事的仙师都投奔昼妄尊和浪游尊了,没剩下几个,若是孟星拂真的要来,也只能凭借我们挡。”
张买诚道:“……沈兄呢?”
沈裴怒色道:“外渡他乡。”
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扔下,连陆魂宫也不管了,只身一人就那么走了。
这时,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孟星拂没有杀沈灵献!
吕承善赞叹道:“重生之事……天|衣无缝。”
孟淮誉也道:“因为当年那一场救命之恩,苏庐甘愿向红猫许愿,让孟星拂的魂魄还生在苏明昭身上。”
而在这之前,是谁向苏庐透露可以向红猫许这种愿望的,还是未知。
有人道:“我想这件事和破署神兽脱不了干系!当年白藏息一人之力救了她走,肯定是带到坯荒去了,你们可有看到,那日坯荒悦众堂的玄殷公主……给孟星拂……何况思无邪中的镇噩术法和体察一般,都是破署一脉的……”
还有人有疑惑:“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孟星拂被关入地牢时,秋观仪查看过他的记忆,确定什么都没有才撤走仙师……”
吕承善解释道:“孟恪是将那一部分记忆也封在思无邪当中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缜密,连昼妄尊都骗过去。”
仙师们恍然大悟,由此而对孟星拂产生更多的惧意,当初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将事情安排成这般,谁能做得到?可见这个人不似看上去那么疯癫。
吕承善就此事感叹不已:“听说连白藏息都没找到苏庐的魂魄,恐是为避免泄密,被收起来了。”
而能够这么做的,只要坯荒中人,具体是谁,一清二楚。
此时,绵县的一座茶寮中也有人在谈论此事。由此可见,天下人忧心所在都是一样的,也难怪有‘多人正义’之说。
烹茶的伙计道:“这才半年,可是风云变幻。”
扛锄头的停了下来,也道:“这是他们仙门鬼界的事,可与咱们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上一次来这里帮助我们收服红猫的……可真是现在令仙界都闻风丧胆的孟星拂!!”
说起这个名字,众人心头都压着一层阴翳。若是在此刻说谁都害怕并且将妇人孩子都拉进来拟做比喻,似乎有夸大其词之嫌,但事实其实差不了太多。并非是孟星拂从那张思无邪名画中将阴灵怪魔野鬼放出来为祸三界,而是此人的心机城府。
不谈四门被他整治压制的人丁凋零,且谈长达四年的蛰伏之路,想是一般人也难以做到。
刚开始听说孟星拂重生一事,众人都有惊惧、惋惜之意,却也只认做是天道悬疑,或许是一道雷下来劈错人了也有可能。但万万没想到,人家是自己筹谋得来的这一场机缘。
戴着帷帽的人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乡亲们开始细讲起来,都说冤孽来自千佛村,后有人将之称作:孟贼三化伯鱼。
看官得是仔细瞧这一段,话说记载中如此如此:从那瘴雾林中进去一场,因意外几人分散开来,单独是孟星拂一人从林中出来,被阴仪阳仪牵着。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但中间可是省了许多。
原来当日瘴雾林中他们分散开来后,那林中实则发生了一场极大的杀戮,就连千佛村中的百姓都有所耳闻,那长达半月的惨叫声,甚至想象得出那一场惊天变动。
那杀人的自然是红猫,而郑知寒驱使的骷髅鬼,当然是仙师死后的魂魄了。
很是不巧的,那半月中有一家人误入瘴雾林,便是前文多次提及的外乡人。红猫本不打算放过他们,谁知他有心饶过的孟星拂却多管闲事,将那一家人救了下来。
起因是孟星拂在草垛中看到一个孩子,身旁还跟着一个哑巴,在那么诡异的地方发现这二人,自然先是以为鬼怪,多番观察后才得以确定,这二人是外乡人。
从他们的交流过程中可以看得出,孩子是想吃糖,但身在这里,莫说是糖果,连命能否保住都难说。
也是那孩子倒霉,被突然出现的红猫一爪子拍在脑门上,晕晕乎乎的昏过去,哑巴在一旁未能反应过来。
孟星拂救下这二人,驱走红猫。正好碰上出来找小孩的苏伯鱼。
苏家在邺城是有基业的,祖上也是极具佳名的仙长,苏伯鱼定是不差的,也有许多修为傍身,甚至有飞升上仙之兆。
这也是为何他们一家人在瘴雾林中待得住的原因。
二人不能算一见如故,但也能说亲如兄弟。
传闻苏伯鱼问过孟星拂三个问题:
苏伯鱼道:“看见一些人行善,人脑中总会出现一些龌龊的想法,有的人因此而被辱骂,其实他和其他人的区别仅仅在于:说和不说。”
孟星拂沉思片刻,道:“是啊,区别就在此,所以不说的会被赞扬,说的会被辱骂。这就像是:大家都说喜欢英雄,但喜欢的是没有需求的英雄。大家说喜欢说话直爽的人,其实喜欢的是说话幽默却不伤害自己的人。道理都在这里!”
苏伯鱼又道:“生无所愁,但愁前路无知己。”
孟星拂也道:“慢道知音今古稀,只需一语便投机。”
两回下来,苏伯鱼已经折服大半,最后道:“世情冷暖,人面高低?”
孟星拂道:“此心光明。”
可以说后来苏伯鱼出家为僧,与这三问关系甚大,因他本意是解救苍生,但身为凡人,出言太狠并不能为世谋福,反倒是世人能栽他祸端。不如跳脱红尘之外,造福人间。
那几日因为不能出林子,孟星拂一直都贴身保护苏家几十口人,时不时和苏伯鱼畅聊,正像他自己说的,知己只需要一语便能投机,算是好交情,苏庐也对他很是敬佩,临分别前愣是要报恩,说只要赠一信物,日后必会报答。
说来也是他们这些人没做过什么恶事,被顾南烧撞上了,便将自己养的阴仪阳仪打发去,带他们出了瘴雾林。
戴着帷帽的人笑道:“果真如此?”
众人道:“果真如此。”
帷帽被风吹起来,露出一张俊美熟悉的脸,烹茶的回过头来一瞧,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指着他道:“是……是……孟——”
掌柜踹了他一脚,怒道:“孟什么孟?”
伙计欲哭无泪,道:“是孟星拂!!”
众人大骇:“什么??”
看过去,帷帽被解开,孟星拂躺在长凳上,光照在脸上,既是阴郁又是半点与世无争,两者在他身上意外的平和:
“哎呀,哎呀,这么扫兴,你们继续说啊,本人还没听够。”
伙计连忙磕起头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说,我说的不多……”
孟星拂兴趣来了,朝身后道:“你说这要怎么办?”
起舞配合他:“应该剁成馅子。”
孟星拂面露难色:“太凶残了,不如让魔兽生吃的好。”
伙计:“……”
孟星拂见他都快尿裤子了,便也不吓唬,起身来继续喝茶。
人都被吓跑了。
起舞犹豫片刻,道:“公子……您没事吗?”
孟星拂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起舞不信:“可是少主的……”
孟星拂掩面,低声道:“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一刀杀了绝不是最好的办法。”
起舞不明白:“公子当日都杀到陆魂宫了,再有一步,便能要了沈灵献的性命,为何要停下?”
孟星拂敲着桌面,道:“我去坯荒问姜蛰借招魂锁,结果如何?”
起舞皱眉:“招魂锁早在一年前便被沈灵献要去,是用功德簿交换的。”
孟星拂看了看远山青黛:“那不就好了,我想这才最好!”
人一生天灾许多,唯一能够救助自己的便是那一本功德簿,可见有多么重要。
有了功德簿才不至于睡晚一点就猝死,踩进泥坑里面淹死诸如此类。
二人在城中转了一圈,街上空荡荡的,店铺都关上了。
他觉得十分无聊,便到琴庄外。
苏伯鱼并未骗他,确实将陈小狸安全送回来了,他叹了口气,盘算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陈小狸一回头便看见了他,眼泪顿时落下来,道:“是……是公子……”
孟星拂没想到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也被认出来,心中生出一点挫败,问起舞:“这么容易认?”
起舞道:“公子有独一的风采。”
这话哄得孟星拂高兴了,便进了门,掀起帷帽。
陈小狸道:“公子……您还好吗?”
孟星拂点了点头,心想着他如今的名声如此,她竟还不怕他。
陈小狸招出来贺烊,连忙将他请进去,将自己曾写过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孟星拂想说其实用不着了,他早已经什么都想起,又不想薄了她一片好意,便接了过来,道:“近来可好?”
贺烊颤了颤,道:“还……好……”
孟星拂顿了顿,道:“上一次听段锐说要将酒楼让给你,是真的?”
贺烊忧愁起来:“是,他……离开绵县了,说是要去拜世外高人为师。”
孟星拂再没多坐,便要走了,陈小狸哭道:“公子当真如外界所说,是子午阳……”
孟星拂回头,道:“是又当如何?”
贺烊抢先道:“我和小狸都很喜欢子午阳,也很喜欢公子!!”
孟星拂拧着脸道:“你就算了。”
贺烊道:“为何?”
孟星拂不想提醒他,因他气死他爹的那三句话都是从他这儿学过去的,想必也看了些关于他的话本,才敢那么大逆不道,这事说出去也不好,有损声名。
陈小狸给了他一个包袱,里面像是装的吃食,她道:“公子,请您保重,等孩子……生下来,恳请公子来见他一面,为他开开慧根。”
贺烊脸红着,憋了一口气解释道:“孩子是我的。”
孟星拂怔了怔,想起赵孤雁还未出生的孩子和在砚山孤老一人的韩谌,心中一股悲意,他摆手道:“来!!”
二人目送他离开。
回到冤魂坡,玄殷立刻来找他,看样子事态紧急。
孟星拂给她倒了杯水,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玄殷道:“公子,天机他……已经把羑中的死骨军收服了,现在全部发往四仙门,想要借此吞并。”
孟星拂以为是什么大事,见是此,便道:“你不要管这个了,这个不是我们管的,跟我们没关系。”
玄殷道:“可是……”
孟星拂沉了脸色,突然道:“我被关入地牢后,你被困在银火树上半载之长,肉身已毁,始作俑者正是他们,你怎么不恨?”
玄殷惊道:“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韩掌使他……”
孟星拂立刻坐了起来,道:“韩老师?”
玄殷道:“是,韩掌使已经等了您很久了。”
孟星拂神色难辨,又急又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在镜子前练了一会儿表情,还是觉得不对。
片刻后,魔武生又开始催促起来。
孟星拂几乎是两步一颤出去的,韩谌正坐着喝水,见他出来,道:“他们都说阿拂变了很多,可我看还是和从前一样,长得越发俊了。”
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了。
说话很温柔,像是怕吓到他。
孟星拂直挺挺跪下,低着头道:“韩老师……我……”
韩谌放下杯子,笑道:“这一跪,当你是为重逢。”
孟星拂抬头,道:“什么……”
韩谌指着桌上的行李,道:“里面都是赵姑娘和秦妹妹的一些旧物,我带了一些给你,自己留了一些。我早已卸去掌使一职,仙门之事一概不问,阿拂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永远不会怪你,会和赵姑娘以及孩子,一起向着你。”
孟星拂怔了怔。
韩谌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一些旧物来,放在他眼前,道:“这些便由你保管,阿拂,你……珍重。”
孟星拂低声道:“韩老师现在就要走?”
韩谌点头,道:“这几年也累了,想找个地方颐养天年。”
孟星拂道:“我……”
韩谌道:“阿拂你记着,我和赵姑娘都不会忘了你,只是我老了,现在也不能为你帮上什么忙,只能走远一点,不妨碍你便是了。”
孟星拂摇头,道:“不是……”
韩谌摸了摸他的头发,拿上剩下的东西便走了。
孟星拂在堂中坐了许久,直到玄殷来叫他,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回了寑殿,整整睡了三日之久。
而这三日,外界已是大变。慈云门、福祟门、胜境宫、陆魂宫都被羑中的死骨军占领,仙师们被赶下山,愿意投奔顾山怀的都上白昼劫仙去了,不愿意投奔的成了流浪游仙。
白昼劫仙三十六宫也联合商议,最终也没论出个结果来,因天机现在势不可挡,既有孟星拂一人之力操控的白氏阴灵,又有被训化的羑中死骨军。谁都不能与他相敌,连顾山怀都要慎重。
这时有人低声道:“要是秋观仪在……”
此言一出,再无人敢说话了。
这是忌讳。
顾山怀沉默很久,才道:“静观其变。”
但天机已经铁了心要宣战三界,想必蓄力已久,真到开战时,谁也逃不掉。
因为死骨军行事鲁莽,出行不分白天黑夜,在这一路上惹是生非,百姓们都怨声载道,甚至还在遇到拘魂的鬼差时不分青红皂白将魂魄咬碎,一个人便这么消失在天地间,再无转世。
造孽太多,说也不尽。
开始谁都骂厌津行事不端,后来不知怎么,都开始怪怨起秋观仪了,谁让他是炼出死骨军的人。
这话传到孟星拂耳中时,据说秋观仪偷偷往白昼劫仙跑过一次,被发现后便吵嚷着要见顾山怀,见者描述的形象说是很邋遢。
但他还没见到顾山怀,那些接到追杀敕令的阴灵怪魔、魔兽鬼族已经纷纷抵达天宫之下,要取他性命,连脱渊鸟都被阴灵制服,现正关在冤魂坡。
他看了一眼声势浩大的阴灵,竟然又逃走了。按理来说白昼劫仙对他见死不救,若是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应该高兴这些阴灵全都跟了过来,让它们帮着一起为他报个仇。
孟星拂听完后道:“怎么还活着?”
乐天和讼天都在一旁站着,道:“起舞姐姐说那个人挺厉害的,经常会突然消失。”
孟星拂照他们二人头上各自击打两下,道:“跟你们的同伴说说吧,再努力一点,我要很快看到结果。”
讼天道:“老师,你怎么会突然让我们出来?”
忽如其来一问,孟星拂一愣,道:“小孩子问这做什么?”
乐天道:“阿婆说阴兵库快修好了,我们很快可以再回到里面去,到时候老师叫我们出来更加方便了。”
孟星拂简直佩服这两个修成人形的阴灵,果然有白家的根基,能成人形,道德必定深远。
他道:“你跟阿婆说一声吧,尽量……快一点。”
讼天道:“为何?”
孟星拂又拍了他一下,道:“大人的事你少问。”
讼天再不情愿,也不继续问下去,正好天机进来,二人十分害怕他,早掩去身形。
孟星拂扶额道:“不是说好不来讨人嫌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天机阴沉着面,道:“本尊需要你出手。”
孟星拂淡淡的道:“飞鸽传书就行,别来我这儿晃悠,膈应的很。”
天机顿了顿,道:“本尊知道,你怨我没及时救瞬美,可孟星拂你记住了,瞬美是我的孩儿,这世上最不愿让他死的人就是我,再没人比我更爱他!”
他们在羑中时,他经常会穿过层层的沙漠冰川,跋涉到羑中去看楚惊厌,见他不能说话,心更是如同刀绞,若非那时不能顺利合体,不能救他,他也不至于……亲眼看着瞬美死在自己面前。
孟星拂面色狰狞,道:“我当年答应你的全部做到了,不论是在让苏庐私放碎片红猫,还是重生在邺城,为你合体争取了不少时间。而我那么一个要求,你也没有做到。”
他想起自己被四门联合白昼劫仙围困后和红猫做的交易,他替红猫出谋划策,让他多受香火,并且算计好时间,在四年后出世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只有一个要求,去厌津照顾好楚惊厌。
谁知道楚惊厌还是……
他甚至连将思无邪都给了他,以备不时之需。
废物,废物!!!
孟星拂道:“你还要做什么?”
天机道:“四仙门已经成了本尊囊中之物,孟淮誉他们也投奔顾山怀了,那么……本尊想攻上白昼劫仙!你会帮本尊的吧?你好好想想,若不是顾山怀非要收服这四门,那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孟星拂出乎意料的竟被他说服了,有点嫌弃又有点认同,道:“我自会帮你,那些人我也恨不得他们早日去死。”
甚至见上其中一个他都觉得是在倒胃口,很恶心。
天机道:“好,便说定了,本尊准备准备,三日后踏平白昼劫仙。”
待他走后,孟星拂心里诸多困惑,问起舞道:“你在有没有去过千佛村?”
起舞顿了顿,道:“不曾了。”
孟星拂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听说的,江源景和陈灼已经有了孩子,估摸着现在都会背诵诗词了。
他道:“你不恨了吗?”
起舞道:“这话少主也问过我,不是不恨,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再去恨。”
孟星拂道:“更重要的事……”
起舞看着他,低声道:“是。”
她生来就是游仙郑门的继承人,若不是中间许多事,她早成了一番大业,可上天既然给了这么一场恩怨,必有他的道理。何苦用憎恨来了解,还有很多人很多事需要她。这是她在羑中时悟出来的理。
孟星拂翻开一些书卷,继而掩卷三思,道:“去锦州一趟吧,我想去看看。”
起舞点头,在他起身后忽然道:“阴灵传话来,说夫人的骨灰撒在溯江一带。”
椅子重重一晃,孟星拂收紧五指,好半天才道:“知道了。”
他出行也有些许铺张,魔兽身上顶着沉重的轿撵,帷幔飘飘欲仙。百姓们都以为是什么天人下凡,一见孟星拂从里面出来,结合这几日的传闻,扔下手中的活计都跑了,边跑边胡思乱想,议论纷纷。
孟星拂冷笑一声,往秦府走去。
昔日将门府邸,而今多是荒凉,门环上的血印还在,他心中无限悲凉,推开门进去,想起这短短院落中曾有很多记忆,便痛不欲生。
他小时候笨,秦垣常常教他军事思想什么的,但他一个字儿也听不懂,打起盹来,气的秦垣老是揍他,但又不敢被秦贽发现,便找块布将他的嘴堵上,然后痛打一顿。
秦府的老下人也对他很友好,每次他带着楚惊厌偷偷来时,下人都会不动声色的留下饭菜糕点给他们,还有个洒水的经常给他们两个小几文钱买糖葫芦。
他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一坐下便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很想念秦微玄,很想念楚惊厌,很想念秦贽和秦垣。
他能够把想念写上足足一万遍。
要是能一直过那样的日子就好了,他们怎么都走了,没一个人愿意留下来等等他。
愁绪猛然滋生,便需要很久才能平息下来,他又往里面走了走,见废弃的将府中已经结满了蜘蛛网,昔年府尊所居之地尚不敌鲍鱼之肆。寒酸哉!苦命哉!
玄殷安慰道:“公子,昨夜您受凉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连她看了都觉不忍,何况孟星拂这么看着,怎不是触景伤情呢?
孟星拂叹了一声,道:“今朝福薄来,无计可脱。”
玄殷从轿中拿出一件披风来,为他穿好,教诲道:“公子是经过大事情的人,不需拘泥于此,至少我……”
孟星拂拍了拍门,挑眉道:“躲在里面做什么,出来吧!”
玄殷一怔,只见白藏息面色苍白,憔悴的许多,端端正正站出来。
孟星拂紧了紧手指,别开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怕见了我会带累姜演?”
白藏息冷漠道:“只是过来看看。”
孟星拂微微失落,嘲道:“真是巧。”
玄殷知道他们二人想必有话要说,便出了大门。
孟星拂道:“今既扶恙而来,不如多坐些时日。”
白藏息敛眉,朝他走过来,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眉间,猛地咳嗽几下,靠在他肩上道:“我就是来找你的,很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孟星拂轻轻一推他,道:“胡乱想什么?”
白藏息在他颈窝处蹭了蹭,道:“想你什么时候能认真爱我,就是关心我一个人睡是否会遭人暗杀或是我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很想你的那种寂寞。”
孟星拂很想和他说,他也很想他,尤其是到晚上那时候,他必须得原谅他,从前他在给他递东西时假装碰到他的手指也会开心好几日。
白藏息又低声道:“星星跟我一起去箜山好不好,我们……再不出来了。”
孟星拂一愣,旋即大力推开他,表情有些难以捉摸,他道:“你还是怕我这样会连累姜演?”
白藏息不知怎么了,身子很轻,被这么一推差点站立不住,他尽力稳下来,道:“可继续这样,你又能得到什么?”
孟星拂冷笑道:“事迹流传天下,以资谈柄,齿颊俱欣。”
白藏息道:“你也在意这些身后事,甚至比在乎我还要在乎?”
孟星拂转过身,道:“在乎你?呵,我现在在厌津不知道过得多好,你是如何跟我无关,若想来厌津我自然欢迎,若不想来,谁也不逼你。”
他给了他极大的台阶下,自认为最大的让步。
白藏息眼中一点点冷下去,伸手过去从他腰间扯下那个香囊,手中酝酿出一点幽火,将那被人珍视的香囊毁的一干二净: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你把它送出去过一次,这一次我亲自收回去。”
孟星拂发怒,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猎猎风声,梨花蕊铺在地上,白藏息撑在松廊边,顿了片刻后便转身要走。
孟星拂急切的抓住他,似乎是醉的糊涂一样:“你要走?你抛下我不管了?”
白藏息从腰间抽出雁翎刀来,举在他面前道:“听说这是你拿命换来的,现在,还给你!!”
荷花池中污秽之物漂浮着,手指一松,刻的完美的、精致的短刀落进去,激起一点水花,将在池边饮水的鸟雀惊走。
孟星拂红了眼,拽着他的衣领怒道:“白藏息,你究竟在做什么??!!那可是我——”
白藏息目光沉沉的,似乎其中燃起火星子来,盯着他:“是你怎样,你若说出一个字关于我的,我立刻下去捡回来,孟星拂,你说!!”
孟星拂被他看得怯了,往后退了一步,道:“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再也不要出现!”
白藏息停了一会儿,绣着百蝠白蝶的衣袍在风中招摇。
耳边传来陈旧的关门声,孟星拂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那把短刀。
玄殷本意是不想打扰他们,谁知一出来便碰上了沈蜚英和蒋苏仙,二人似乎是刚吵完架,都冷着脸不说话。
玄殷避无可避,与蒋苏仙目光相对。
沈蜚英也看过来,道:“玄殷——”
他并未生气,而是道:“你怎么在这儿?”
玄殷道:“我是陪公子过来看看。”
沈蜚英叹气,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说呢,怎么四年前一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原来在砚山我还抱过你,逗过你呢,你怎么什么也没跟我说?”
玄殷低头道:“我……是怕堂主为难。”
沈蜚英道:“你别乱想了,我可是什么都不怪,四年前你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比武中夺魁,成为悦众堂的公主的,没什么愧对我。”彡彡訁凊
玄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蒋苏仙。
蒋苏仙面上冷淡,道:“怎么样?”
玄殷一愣,道:“什么……”
蒋苏仙道:“厌津。”
玄殷受宠若惊,点了点头。
沈蜚英嫌她麻烦,又怒道:“事情真多。”
蒋苏仙没有再说话。
玄殷想起里面的两个人,几乎要哭出来,道:“堂主还是对蒋姑娘好一点吧,我以后怕是不能再和你们一起,但我希望看到堂主待蒋姑娘好,蒋姑娘可是最好的姑娘了,有时我看了都喜欢,不忍她受委屈。”
蒋苏仙面无表情,耳后绯红。
沈蜚英惊异不已,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曾经是蒋掌宫的掌上明珠,什么赞誉没受过,可这些年跟着他,却连玄殷这样的话都能让她觉得欣喜了吗?
他给了她什么?
那件事真的是她的错吗?
几人面面相对,忽然看到白藏息出来,栽倒在门口,口中喷出血来。
沈蜚英立即道:“藏息?”
将人扶起来,却不见生气。
蒋苏仙看了看,道:“还有最后一道刑罚,鬼叟在催了。”
玄殷立刻听明白了,道:“大人他是……刚受完刑?”
沈蜚英无奈道:“是,十八道,还有最后一道烈火坑……”
烈火坑,无量苦。
玄殷瘫倒,念道:“怎么会……”
沈蜚英道:“我先带他回去,若是烈火坑没进,前面十七道刑罚都白受了。”
玄殷点头,看着他们三人消失。
捂着唇痛哭出声,许久后才平息情绪,她整理好面容,走进秦宅。
孟星拂坐在廊间,盯着池中的雁翎刀。
玄殷大约也猜得出发生了什么,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公子?”
孟星拂愣愣的回头看她,道:“他走了?”
玄殷哽了哽:“是。”
孟星拂将脸埋进膝盖,道:“走了好,都走了罢,你也走,谁都走。”
玄殷劝道:“大人会回来的,他那么喜欢……”
孟星拂大哭起来,说:“他怎么能……毁了……我……他才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口口声声说怎么爱我,明明一点都不爱我,还扔了我给他找来的刀!”
玄殷往池子里看去,见雁翎刀躺在里面。
心中顿时一刺,想起在羑中,有一次脱渊鸟来巡视,死骨军中有尚存意识的,说可以造兵器了。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那晚她偷偷跟着孟星拂出去,见他把白日说话的那人咬在口里,全身都烂了才罢休。
恢复人身,语气冰凉:“怎么制一柄短剑?”
那人瑟缩:“脱渊鸟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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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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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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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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