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散萦绕心头的烦躁和不安,又怕冷着心上人,下一秒又关上,转而凝望心上人熟睡的面孔出神。

  苏言还没醒,长睫安静垂下,卷起一段极好看的弧度,在眼睑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云嵘做了个很真实的梦。

  他梦见谢清旷不要苏言,苏言修为尽失,流落欢馆,后不堪药效折磨自尽,他悲痛欲绝,却惊骇发现苏言尸身不知所踪。

  又过了半个月,北方突然有大规模魔修作乱,他浑浑噩噩被师尊揪着加入绞杀大队。

  他们折损了二十余名弟子,才终于逼出那魔修首领。

  那一刻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诸多魔修中缓缓走出来的那人,正是消失的苏言。

  红衣如火,额上美丽却妖异的魔纹,眼瞳暗红如掩藏在灰烬下的火种。

  苏言本就容色逼人,此番更是秾艳的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那团暗火灼成飞灰。

  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苏言身上几乎化为实质的魔气。

  他恍惚想起存在书籍中的魔。

  苏言伸出手,对他道:“过来。”

  他心情瞬间比重新入水的鱼还要欢快,笑容几乎掩饰不住,上前两步就要往苏言身侧去。

  师尊皱着眉一把拉住他,他如梦初醒,看看苏言又看看师尊,师尊神情凝重,他从师尊眼中看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言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重复了一遍:“过来。”

  人群有些骚乱,他们都在找苏言说的那人,有人将目标锁定在他身上,正当那些人意欲开口责问之时,苏言耐心用尽,动了手。

  那一战他们损失其实并不大,主要是谢清旷和顾恒都在,苏言看了他们一眼,后退一步遁入空间门。

  之后便是混乱的日子。

  苏言堕魔,成为修真界的叛徒,又不知从何处传来谣言,苏言手中有梦魂珠碎片。

  那些自诩正义的修士奈何不了苏言,眼馋那块碎片,便将目标转嫁到苍云山。

  他们在外有魔族环伺的情况下联合起来,又与臭名昭著的魔修门派合作,竟将苍云山上上下下屠了个遍。

  而各大魔修门派浑水摸鱼,搅的修真界乌烟瘴气。

  回忆到这里,云嵘不禁打了个寒颤,剩下的画面如滴入水中的墨水,渐渐扩散开来。

  他站起身,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一只琉璃色的鸟飞进来,他心头咯噔一下,取下鸟腿上的竹筒。

  纸条上的字迹他很熟悉,是师尊来的信,让他回邡城,有任务给他。

  和梦里一模一样。

  他转头去看苏言。

  若是先前,他肯定是要回邡城接任务的,可如今,他已经知道他走后会发生何事,他所爱的人最后落的个什么结局。

  既然能够改变,他就不会再让苏言陷入孤立无援的狼狈地步。

  与此同时,一处不起眼的小村落。

  锦衣华袍的青年将将离开,散修笑眯眯数着他的酬劳,一道头发粗细的金色光芒自他脖颈穿过,他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消失在空中,生机断绝。

  下一刻,那金光化作散修的模样,俯身拾起掉落的法器。

  客栈里。

  云嵘遣词酌句写完信,刚让琉璃鸟飞走,一抬眸,正好看到熟睡的人剧烈摇了摇头。

  “阿言?”

  青年猛地睁开眼,对耳旁关切的声音充耳不闻,思绪依旧困在他拼命想逃离的前尘旧梦里。

  与云嵘不同,醒来的一瞬间,他梦到的、往后即将发生的事,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所记住的,只有他过往的经历。

  现实与回忆交错,光影斑驳变幻,他面色惨白,似看到了极恐怖的画面,尖叫着往后缩去。

  云嵘顾不得冒犯不冒犯了,一只手抵在苏言后脑勺,另一只手温柔坚定地将他圈在自己怀里。

  尽管隔着衣服触碰,也足以让云嵘心神震荡。

  缓慢低下头,嘴唇轻轻从苏言头顶擦过,心上人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云嵘心满意足,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好似这样,就能将心上人一辈子圈在自己身边。

  “阿言,你有我呢,有我呢。”

  苏言嘴里喃着不成句的话,云嵘认真地听了听,发现他大多时候都在喊不要,不是我。

  一颗心又软又疼,云嵘叫不醒噩梦中的苏言,只能抱紧他,制止他愈发疯狂的行为,一遍遍在他耳畔柔声唤他名字。

  冷汗从鬓角滑落,一部分钻进他衣领,一部分濡湿云嵘胸前衣衫。

  半盏茶后,苏言似乎冷静下来,他低着脑袋没推开身旁人,目光虚虚落在中衣栩栩如生的木兰花样上。

  两人谁也没开口,时间顺着蜡泪静谧流逝,凝成烛台形状不规则的蜡痕,又随着悠悠升起的朝阳温柔扣窗。

  推开窗,阳光迫不及待涌进屋内。

  云嵘站到窗前,无数细小灰尘在光柱里,在他周围飞舞。

  他指着尚且柔和不刺眼的太阳对苏言道:“今天天气不错。”

  眼睫颤了颤,苏言嗓音沙哑地问:“我母亲她……”

  云嵘默了默,把那日的事情一一道来。

  苏言吐血昏迷后没多久,那群仙门弟子便谨慎地寻了过来。

  云嵘用法器掩盖苏言母亲的气息和尸身,先将苏言抱回客栈安置好,等他回到那一处地方,只有一具森森白骨。

  至于那些失踪的孩童,都在树林深处找到了。

  苏言侧耳听着街上的哀歌痛哭,不吱声,长发遮挡他的面容,让云嵘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是伯母的错,她是受人操纵。”

  云嵘试图替苏言找借口,后者不咸不淡应了声:“我知道。”

  可能还和刘鸿雪有关。

  云嵘哑然,他宁愿苏言跟他怒吼跟他发脾气,哪怕是冷着脸让他滚,也不愿看到苏言如此死气沉沉的一面。

  如同被人剥夺了所有生气,只剩一副精致美丽的躯壳。

  云嵘不似顾恒,轻而易举就能哄的苏言心花怒放。

  遇上苏言之前,他一心扑在修炼上,鲜少与人沟通,此时绞尽脑汁也不过搜罗到几句干瘪的安慰罢了。

  连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话有多苍白无力,尴尬地住了嘴。

  “你喜欢我什么呢?”苏言歪着头疑惑问云嵘,“这张脸吗?”

  不待云嵘回答,他自顾自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也没那么善良,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

  指节修长,肤色白嫩,是一双适合烹茶拈花抚琴作画的手,他却从上面看到了永远洗不掉的血色。

  有教他读书识字的梅哥哥,有那个给他抢吃的、说不能饿着孩子的叔叔,有扎着两条麻花辫小姑娘,有说以后要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的小男孩,还有脑袋有问题却极为温柔的傻子哥哥……

  云嵘情真意切的回答半个字都没进他耳朵,他又发起了呆,望着虚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谁对话。

  “你不该对我这么好,像我这般杀孽深重的人,不值得你疼爱。”

  他全部想起来了。

  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被翻出来。

  铁证如山的罪状,他抵赖不得。

  他虚构了凄惨弱小的记忆,企图将曾经满手鲜血的自己埋葬在那年那场大雪之中。

  以新的身份活下去。

  他成功了。

  谢清旷小心翼翼问他还记得多少时,他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如他所料,苍云谢家未来的家主相信了。

  并且一信就信了十来年。

  谢清旷怜他宠他,事事为他考虑,久而久之,他忘了自己曾经是怎样的人。

  深埋的记忆被猝不及防地翻出来,冷漠又残忍地提醒他,他是个骗子,不配得到谢清旷掏心掏肺的宠爱。

  他没有力气再把它们塞回匣子,藏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甚至在想,顾恒拒绝他是对的。

  连他自己都厌弃自己。

  “你不该喜欢我。”

  声音轻的如水面一吹即散的青烟,云嵘心中一惊,表明真心的话不假思索自嘴里跑出,骑着脱缰的野马企图在名为苏言的草原上撒欢狂奔。

  “我心悦你,最初确实有三分皮囊原因,但如今,我心头十分满满都是你,无关容貌,更无关其他,只因你是你。”

  云嵘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说我俗也好,执迷不悟也罢,反正我这辈子是认定你了。”

  “万一我以后要杀你呢?”

  云嵘微微一怔,随即向他张开手臂:“欢迎来取。”

  苏言偏过头看他,面容白皙,长发乌黑,眼尾微红,斜斜一眼勾人心魄,云嵘半边身子一酥,七魂当场就丢了三魄,什么言语都忘了,只喃喃念着阿言。

  他很快恢复镇定,一面懊恼自己在苏言面前失了态,一面又想到苏言刚才种种反常行为而眉心紧蹙。

  望着云嵘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苏言竟轻而快地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有些伤只适合他躲在角落独自舔舐,哪怕是顾恒,他也不会将其暴露出来。

  他的骄傲不容许。

  掀开被子下床,踩到实地时身体晃了两晃,云嵘手疾眼快扶住他胳膊,待他站稳了方挪开手。

  “我娘在哪儿?”

  云嵘道:“你睡了两天,先用点饭吧。”

  “好。”

  云嵘唤小二送来洗漱水,自觉背对屏风。

  苏言舍了常穿的玄衣,择了件纯白衣袍,罕见的广袖,衣上花样以银丝勾勒,简约又不失韵味。

  仙门弟子服饰多以窄袖修身为主,方便弟子们行走世间除魔卫道。

  云嵘首次见到苏言这般装扮,只觉苏言比九天之上的仙人还要好看。

  晨间的大厅很是热闹,小二们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穿梭在各桌之中。

  邻桌几个人喝着客栈特有的粥,兴致勃勃地讨论镇上发生的事。

  苏言听了几句,便没了兴趣。他昏迷期间滴水未进,也的确是饿了。

  他抿了口鸡汤,隐约觉得胃里不太舒服,便放下了,跟殷勤给他布菜的云嵘说:“不必,你也吃吧。”

  “没关系,我不饿,你身子最重要。”

  云嵘放下筷子,含笑回答,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冲他招手。

  “我很快回来。”

  林大人请的仙门是离县城最近的平尘唐家分家之一,唐深作为大师兄,深的师尊器重,此次任务由他带队。

  本以为这只是普通邪祟作乱,但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都找不到那邪祟踪迹,唐深心急如焚,又不能表现出来,焦虑之际恰好和买绿豆糕的云嵘相遇。

  唐深认出云嵘,两人在茶馆一番客套,唐深装作不经意将此事透露些许。

  如他设想的那样,对面青年沉迷修行,心思单纯,不仅跟着他在出事地走了一趟,还帮他想出合理的理由。

  今日唐深回分家复命,不经意看到云嵘,思及若无此人,他可能还在苦恼如何找到那邪祟,心里对云嵘存了感激,临走前将云嵘叫到一旁以言语报答。

  云嵘温和地笑:“那唐公子,我们就此别过。”m.33ýqxsś.ćőm

  身侧的手动了动,唐深克制自己的想法,不着痕迹往苏言那边望了望。

  由于角度原因,他看不到苏言的脸,不过通过那一身气度,他也能判断那人容貌绝对不差。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他心里对自己说,面上撑起得体的笑容:“云前辈,晚辈告辞。”

  云嵘回到桌前,苏言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怎么才吃了这么点儿?”

  云嵘皱皱眉,想让苏言再吃点,苏言摇摇头,他着实吃不下,隐隐还有想吐的感觉。

  云嵘也只得轻叹一声。

  结了账,两人往树林方向去,云嵘留了个心眼,果真在他们行进到一半时察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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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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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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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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