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不清楚他被发现了,收敛气息跟在他们身后,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踏入苏言的幻阵之中。

  等他有所察觉,哪还有苏言两人的影子?

  他懊恼地跺了跺脚,打算沿原路返回,然而这幻阵不是他这个不通阵法的人能轻易破解的。

  为防止发生意外,他先用秘法给头头传递了条消息,又将自己脑海里关于此事的记忆清除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即便是苏言他们要翻阅他的记忆,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另一边,苏言瞬发了个幻阵之后脚步不停,直直赶往云嵘说的地点。

  一个来历不明的跟踪者哪有自己母亲重要。

  云嵘说,他母亲离去时神态很安详,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

  苏言动作顿了顿,干涩的唇齿间挤出一句谢谢,头也不回朝里走。

  这是一个诛佛事件遗留的人工洞穴,后来由于战乱,被扩建成避灾地,故而内部空间颇为宽敞。

  青苔是这处被遗忘的王国最年长的居住者,它们手挽着手,欢迎一位又一位来此定居的外来者。

  一束阳光穿透狭窄的小缝,黑暗如惊弓之鸟溃逃,暖和的光芒抵达这阴暗潮湿的地方,也被剥夺了自身温暖。

  它的作用,仅照亮一道沉默的人影罢了。

  记不起自己跪了多久,双腿先是麻木,然后开始刺痛,像无数根细针顺着血液流动,肌肉轻微的颤动都能引起它们剧烈的抗议。

  疼痛之后恢复原来的感觉,不久后再经历自麻木到刺痛的过程。

  苏言双眼通红,身体慢慢往下压,躺在白骨身侧。

  以往母亲总是会温和地摸摸他的头,他就笑着攀住母亲手臂撒娇,母亲拿他没办法,只好抱着他,哼歌哄他睡觉。

  “月儿悄悄,夜色寥寥,北家有子,既顽且娇,借鳍游鱼,比翼飞鸟。”

  低哑的歌声在寂静山洞响起,青年垂着眼睛,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将这首儿歌唱完。

  云嵘百无聊赖等在洞口,中途隐约听到几句歌声,他侧耳去听,又没有任何声响。

  日头西移,云嵘担心苏言再这么饿着,胃里会不舒服,又怕贸然下去,会打扰苏言。

  他纠结片刻,伸手拨开杂乱无序的野草。

  正在这时,白衣青年出现在他视线里。

  回头看了看埋葬他母亲的洞穴,苏言把法器还给云嵘,随后对云嵘深深鞠了一躬。

  云嵘短暂错愕后手忙脚乱扶起他:“你这是干什么?”

  “谢谢你,为她留了全尸。”

  他母亲体内有邪祟残留,若不是云嵘的法器掩盖了她的气息,法器又恰好对那残留有镇压作用,只怕他连他母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谢。你饿不饿?我们先回去吃点饭好不好?你早上没吃多少,又在下面待了那么长时间。对了,我带了两块饼,你要不先尝尝垫垫肚子?”

  苏言压根没有食欲,依旧接过犹带体温的饼,打开油纸。

  云嵘紧张地看着小口吃饼的人,很快把视线挪开,掏出水囊递过去。

  “是不是不好吃?不好吃就不吃了,你喝点水,我们快些回去。”

  “很好吃。”

  苏言侧身躲过云嵘夺饼的动作,他没有胃口,也辨别不出到底好不好吃,只是强迫自己咀嚼吞咽。

  就着水吃了半张,苏言着实是吃不下,胃里恶心的厉害,强忍着没吐出来。

  他抬起头,云嵘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吃不了就算了,半张饼也值不了几个钱。”

  苏言就地坐下,一只手抵在微微疼痛的小腹上。

  他脸色本就苍白,云嵘只当他还没走出丧母之痛,便不去打扰他。

  缓了会儿,小腹没那么痛了,苏言站起身,环顾四周,似乎是在记住这一片地儿。

  埋葬他母亲的地方。

  “你于我有大恩,我应该如何报答你?”

  云嵘状似为难地思索半晌,狡黠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你以……以后别再拒绝我对你的好。阿言,你可以尝试着接受我。”

  苏言暗中松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话。他清楚的很,他说了云嵘也不会听。

  云嵘心情很好地笑起来,悄悄去碰苏言的指尖,在即将碰到之际飞速挪开。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人,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失去记忆的跟踪者满脸茫然,全然不记得自己为何在这儿,见着苏言两人,还以为他们也是被困的道友。

  于是热心上前,把自己数十次实验的结果和推测告诉他们,眨着一双不太大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们。

  苏言:“……”

  眉心红痣随那人激动的心情愈发明亮,他没在意对面两人古怪的神色,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兴致勃勃给苏言他们展示自己的推演之术。

  最后,他把树枝一扔,总结说要破此阵必须得三人一同行动。

  苏言:“……”

  他这个幻阵好像没这么复杂吧?

  那人摸着鼻子悻悻一笑:“那边是我本来打算做傀儡的材料,不过现在有了你们,我就用不上傀儡了。”

  云嵘和苏言对视一眼,皆不确定这人是装的还是真实反应。

  此人气息干净纯粹,并无半点邪魔妖道的污浊之相。

  但自他们离开屏山始,两人偶然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

  苏言自问未曾得罪过人,唯一可能给他招来祸端的只有梦魂珠碎片。云嵘做事坦坦荡荡,也没有明面上的仇家。www.33ýqxsś.ćőm

  两人暗中商量一阵,一路上不停给那人设局。那人警惕性高的很,察觉丝毫风吹草动便使用遁术离开。

  顺带还抹去关于他的所有痕迹,令两人想查都无从下手。

  谨慎且狡猾。

  若是仇家……

  两人思绪千回百转,那人一条也不得知,兴奋地对两人招手,示意他们站到各自的位置上,自己摩拳擦掌准备破阵。

  苏言忽然摇摇头,这人不是最初跟踪他们的人。

  气息不同。

  云嵘传音问苏言打算怎么办,苏言道:“先查查记忆吧。”

  翻查别人记忆并非君子所为,但此时让苏言拿出个其他办法,他是没有的。

  苏言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实在是少,话本子的阴谋诡计看了一大堆,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云嵘早些年一心沉迷修行,入世时日比苏言长些,明白此时敌情未明,并非他们翻查记忆的好时机。

  苏言认真思索的样子很好看,云嵘把建议吞回肚子,默默配合心上人行动。

  “两位道友,贫道已准备完毕。”那人又将破阵的过程推算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笑着对两人说,“两位道友放心,贫道这就带你们离开这鬼阵。”

  “有劳道友费心。”云嵘站到他的方位,颔首笑道。

  “道友不必客气,”那人摆摆手,“我要开始破阵了。”

  幻阵消失的一刹那,苏言一手用巧劲将身侧人推开,一手毫不迟疑布下层层防御结界和阵法。

  与此同时,一柄成年男人手臂长的银斧头无声无息破开空间,逼近白衣青年。

  阵法和结界比被火焰舔舐的薄纸还要不堪一击,苏言飞快掐诀抵挡,堪堪挡住银斧现身的威力。

  “阿言!”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云嵘踉跄站稳时,苏言已被那斧头锁定气机,隔绝到另一个空间。

  斧头上携带的威压甚重,云嵘尚未靠近,便觉巨山压顶,叫人寸步难行。

  他担忧苏言,顶着巨大的压力步伐不停,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脚印。

  苏言处于威压最盛之处,以他为中心,三丈之内树倒草倾。

  额上沁出冷汗,青年首次嗅到死亡的味道。

  他不想死,他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故而他当机立断捏碎那枚可以隐藏修为的法器。

  但两者修为差距还是太大,骤然增加的修为只不过让他勉强能站直,不那么狼狈。

  随着时间增长,青年承受的威压也越来越强,他胸口闷痛,喉头隐隐有铁锈味。

  他咬紧牙关:“碎雪!”

  这件仙器并没有回应他。

  不,应该说他和碎雪的连接暂时被截断了。

  斧头牢牢锁定他,其上暴虐杀戮的气息令他如坠刀山,他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一闪而过,身躯不由得一颤。

  斧头停在他头顶上空,墨绿色光芒愈发明亮。

  它在蓄力,好将苏言一举击杀。

  神魂俱灭。

  “阿言!”

  云嵘大喊着,调动周身灵力,强行突破银斧主人设下的禁制。

  绞杀空间的屏障轻微一颤,银斧上光芒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屏障分出一股力量幻化成骨鞭,抽在攻击它的人腰间,云嵘不避不闪,直直迎上去,剑气横空斩下,竟将那骨鞭破成两截。

  那两道光芒在空中旋绕,忽而加速冲向云嵘,幻化成一方囚笼,正好将云嵘困在其中。

  后者焦急万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各种术法剑招不停地落到囚笼上,却只激起几片涟漪。

  屏障又抽取一小缕力量,用同样的方式把昏迷的修士困住。

  苏言杵着凝霜半跪。

  一道裂纹自剑柄飞快延伸到剑尖,凝霜发出尖锐急切的剑鸣声。

  银斧蓄力完成。

  苏言艰难抬起头,脸色煞白。

  周围空间早在银斧出来时被强制性封锁,杜绝了他灵力爆发撕开空间逃跑的可能。

  他看到云嵘嘴张张合合在说什么。

  生死关头,他竟还轻轻弯了弯唇角,闭上眼。

  他不想死,然而此时,他精神力灵力通通被镇压,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轰——”

  银斧落下。

  小空间里灰尘弥漫。

  云嵘目眦欲裂。

  “阿言——!”

  他头脑空白,发了疯似的用□□去撞击阻碍他的囚笼,乱无章法挥动佩剑。

  他已经在梦里失去过苏言一次了,难道在现实里他还要失去苏言吗?

  没有任何时候他如此痛恨自己不够强,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

  苏言浅淡的笑容倏地涌现,随后被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取代。

  那时他刚出关,恰好赶上苍云谢家二公子的弱冠礼。

  现场那么多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苏言。

  至此丢了魂,失了魄。

  头一回尝到相思的滋味。

  他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师妹做的桃花酥酥软可口,他想取一些送到苍云山;

  后山玉玲珑开的极好,他想苏言可能会喜欢;

  云家和谢家关系不是很好,他便央求师尊,想方设法寻找机会前往苍云山,哪怕那些东西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家主首徒来送。

  ——他无非是想远远看看苏言。

  初不识情爱,哪懂相思苦。

  赏春宴是他二十多年来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他向谢清旷求娶苏言,结果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事后师尊替他包扎伤口,问他后不后悔。

  他说:“师尊,我后悔了。”

  后悔冒冒失失,在还未得知苏言对断袖一事的态度时,冲动求娶,让苏言失了面子;

  也后悔没有早些遇上苏言。

  师尊捏捏他胳膊:“谢家主对二公子宝贝的紧,哪能不藏着掖着?免得引来你们这群虎狼的觊觎。”

  和苏言同行,他以前只在梦里奢望过。

  尘埃缓慢散去,影影绰绰显出道半跪的人影来。

  云嵘心一下子落回胸腔,随即发现苏言危机并未解除,又提到嗓子眼。

  “我来救你。”

  纵使螳臂当车,他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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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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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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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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