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在营帐中央特意留出块挺大的空地,按照圆弧的形制摆下百十来把座椅,以这广袤天地为四壁顶盖,伴着徐来清风,颇有华山论剑的气魄。只不过,他们论的“剑”,是把伐敌止戈的“正义之剑”。
魏无羡兴致缺缺地翘着腿坐在江澄身后,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哈欠,困得眼皮直打架。
江澄回头睨了他一眼,想提醒他注意场合,但一想到昨夜的不欢而散,刚张开的嘴皮子瞬间哑火。
得,没辙,随他去吧。
江澄撇撇嘴,回身继续端坐,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众人对即将到来的背水一战发表各自的想法。
清河聂氏不满上一家提出的稳健打发,耐着性子等人把话说完,随即黑脸站了起来。聂氏向来走刚猛路线,不出所料,现任家主聂明玦在朝四方拱手以礼后,开口便是强调要快速集火强攻岐山温氏的老巢。可岐山亦为千年门楣,虽温若寒性格残暴弑杀,但前人里不乏天资卓越之人,守山阵法固若金汤,稍有不慎,别说攻上山巅了,怕不是连半山腰都没摸到,他们百家的人就死绝了。
天下武学,为快不破,但快而无谋,不易于敞怀送人头。
几朵白云悠闲地溜达在头顶,聂明玦的观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可话音未落,四下里却静地出奇,连半点议论的声音都没有。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聂明玦挑着狭长的眼尾狠狠地扫了圈周围,哪知根本就没人敢看他,老狐狸各个低着头缩在椅背上,噤若寒蝉。
聂明玦此人年少挂帅,赫赫威名都是实打实打下来的,清河聂氏有如今的鼎势,他功不可没。
虽说连江澄这个被家族临时推出来挂帅的人都能察觉到此等计策的诸多疏漏,但任谁也没胆量当聂明玦的面反驳上一二,一对上那对杀气腾腾的眸子,气焰霎时矮了半分,哽着口气不敢喘声。
大家都在暗自期盼能有个不怕死的愣头青主动站出来打破这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魏无羡单手托腮放眼全局,不禁在心中冷哼,都是群怂包。
场内的气氛一下子跌到冰点,聂明玦的脸色愈发难看。就在他准备拔刀发难的一刹,握上刀柄的手腕被人隔着广袖用力按住,力气大到他动弹不得。
“你……”
“聂宗主,且慢。”蓝曦臣笑得如履春风,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轻轻拂开了聂明玦钢铁般的虎口,假装自己只是无意间打到了对方的小臂,颇有风度地颔首示歉。继而,他维持着温和的笑容按住聂明玦的肩头请人落座,转过身抖了抖宽大的袖袍,不疾不徐地冲在座所有人拱拱手,淡淡地开口,道,“岐山温氏先祖温卯乃阵法大能,他布下的护山大阵定是极为玄妙的,万万不可贸然闯入,否则,九死一生。”
聂明玦勾着嘴冷笑,眼露轻蔑,“那按泽芜君的说法,难不成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将温狗围在山上,守株待兔?”
“当然不是。”蓝曦臣目光澄澈,瞳色虽不同于蓝忘机般清浅,但在灿金阳光的照射下,意外泛出相似的波光,“聂宗主稍安勿躁,前晚金公子得一密函,可助我们智取岐山。”
“当真?”聂明玦面色稍霁,双眼如鹰隼般死死看向金子轩。
金子轩顶住压力,缓缓从袖中掏出封叠好的信笺,大大方方地展于众人。“此信是昨晚被人用飞箭射进我大帐的,不知是何人所写,但其中所言句句不离岐山密道,共点出五处,可从这山脚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温氏老巢,不用担心会触动护山大阵。今早,我已派人去信中所指之处探查,发现五处密道均属实。”
金子轩话音方落,底下便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激烈讨论起来,魏无羡仔细听了几句,果不其然,焦点主要集中在信笺的可信度上,怕这信是岐山温氏唱的出好戏——请君入瓮。
众人七嘴八舌吵地魏无羡头疼,昨晚他心思太重没睡好,眼下太阳穴处正一下下跳着疼。他本还想凑会儿热闹,可这脑袋实在胀地慌,快有些撑不住了。他转眼一想,反正自己人微言轻,拍板的事儿再轮也轮不到他身上,索性闭上眼,不再去费劳什子力气去听他们争辩,专心按起脑后的几个大穴想借此舒缓头部的不适。
江澄靠在椅背上静静抱臂围观,紧抿唇角一言不发,心底隐隐生出股不安。
信的事他今日大早时便已知晓,是金子轩暗地里遣了心腹将他请去金家大帐,避开耳目偷偷拿出来的。当时在场的除了他,还有蓝曦臣。
江澄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金子轩能完全信任蓝曦臣,毕竟金麟台和云梦是亲家,但同姑苏,向来没什么深交。
他的目光变了几变,愈加复杂地看向蓝曦臣,企图从那副常年带笑的面庞上看出点端倪。
场上仍吵吵嚷嚷地,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直到欧阳宗主被左右推出来挑明他们的担忧。
“金公子,请问这封密信是何人所写?与兰陵金氏又是何关系?”
金子轩平静地摇头,轻声道,“不知。”
“……”欧阳宗主狐疑地愣了愣,与左右交换了个困惑的眼神。
金子轩从兜里摸出一沓极为相似的信封,“这些信是我先前收到的,同是密信,字迹一致,应是同一人所写。前三封信挑明了温氏对我的诱敌计划,无论是时间、地点、兵力部署,均写得一字不差。我能顺利在秦岭斩杀温旭,为金氏立下大功,这位神秘人功不可没。”
底下又是一阵热议。
金子轩随手将几封信笺递给众人传阅,仅扣下关于温若寒寝室密道的那封。
蓝曦臣背着双手站在金子轩身后,脸上是绝对的笃定。他相信在场所有人都会逐渐认可这些信笺的真实性。
江澄脑中突然闪过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念头,立马转身拍了拍闭目养神的魏无羡,示意他凑近些,有悄悄话说。
魏无羡头疼依旧,半眯着眼睛觑了江澄一眼,不情不愿地凑上去,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压低嗓门道:“说。”
“传言金宗主风流了一辈子,隔三差五便有人拿了信物去金麟台认亲,自称是金家流落在外的血脉。每回金宗主都抵死不认账,当金夫人的面没收那些所谓的信物,然后直接让人把闹事的赶下山,跟打条落水狗似的。你说,这回会不会来了个聪明的,见来硬的不行,准备搞个曲线救国,所以在暗地里如此帮衬金家,好等温若寒彻底败了后,在百家面前亲自发难,逼金宗主认下他。一来,他能认祖归宗,二来么,在仙门凋敝的时候崭露头角,他也算是一战成名。”
魏无羡听着听着,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潜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珠在眼眶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他不得不承认,江澄的想法初听之下虽有些匪夷所思,但只要认真剖析其中利弊,属实的可能性会节节攀升。
能知道岐山密道之人,在温氏的地位定不低。温若寒看人及准,敢在跟前卖弄聪明,与敌方通气的,岂是一句艺高人胆大便能概括的,所图必然不可小觑。
魏无羡皱眉,抬眼看向金子轩。
金子轩脸上的笑意很浓,落在魏无羡眼中,莫名刺眼。
“便宜姐夫真是心大,算了算了,我们多留个心眼替他注意点呗,省的今后他在家里吃亏,连累师姐和小侄子受苦。”魏无羡努嘴幽幽地道,“而且,我总觉得泽芜君八成知道些其中的弯弯绕绕。”
江澄不动声色地点了点下巴,又凑近了些,“趁眼下大家都在看信,没人注意我们这边,你快去温姑娘那一趟,她在温家的时候挺受温若寒器重,应该能梳理出个名单来,毕竟大门派里身处高位的外姓人可不多。”
“行。等会散了,你来我帐子寻我。”
魏无羡给六师弟递了个眼色,指指自己脑门,装作撑不住要回去偷懒眯一会的样子,让他过去帮忙打个掩护。
温情一路跟着云梦的车队行进,算半个魏无羡的专属医师,自然就住在云梦的营地里,且相隔不远。
待百家商量完具体对策时,天边的日头都跌下去了大半,隐隐能瞧见几枚星子,躲在遥遥相对的那端。
江澄踏着一地橙黄大摇大摆地进了魏无羡的帐子,却见人瘫在铺里蒙头睡得正酣,许久未恶作剧的他手痒难耐,嘴角一挑,提起衣摆踮脚慢慢挪到床边,对着魏无羡的耳边吊高嗓门,大吼道:“醒醒。”
“谁!”魏无羡“噌”地一声原地惊坐起,后背绷紧成张拉满的弓,衾被自头部滑落至身侧,束地松散的发髻散满整个后背,半抬的手中捏了张新画的符,眼瞅着就要往声源处拍,偏见罪魁祸首江澄坦荡荡地立在旁边弯着眉眼憋笑,怎么看怎么坏。
魏无羡不屑地瞟了眼,堪堪收回手臂,“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
“名单呢?”江澄厚着脸皮避重就轻,摊手索要。
“喏。”魏无羡把名单用力地拍在江澄手心,扭头去扯挂在肩头的红色发带,用牙咬住,双手一下下顺着头发,随便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
那名单是魏无羡看着温情写的,不长,总共六个名字,除了被赐姓温的赵逐流外,其余人名皆是陌生。温情提笔的时候亦承认,自己只与其中资历较深的几位有过来往,其余不知。
江澄盯着名单静默地看了许久,一筹莫展。他的情况没比魏无羡好多少,虽说头顶江氏公子的名号跟着江枫眠去过几回清谈会,但当时他一门心思都在桌上精致的糕点上,哪会去注意在场的其他人都有谁。
后悔是晚了点,急也没用,江澄心知肚明,满脸颓唐地收好名单,撑着桌面仰头幽幽长叹。
魏无羡坐在床沿放松地晃着腿,脚跟不轻不重地敲击床板,发出“哒哒”的声响,不大。在敲击声的间隙,他听见江澄叹气的声音,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谁知一抬头,冷不丁就被对方满脸怨怼的样子辣了眼睛,赶忙捂住双眼,嫌弃地埋汰道,“矫情。”
“呵,你别晃了,坐过来,我把方才商议好的部署同你仔细交代一遍,三日后就要动手。”江澄并着两指敲了敲桌面。
魏无羡眉头一皱,“这么快?”
“怕夜长梦多,都指望凭借密道一举拿下岐山。”江澄不着痕迹地刮了把鼻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们本想明日夜间偷袭,可蓝忘机不是信期未过么,他那信香霸道地狠,搅得整个蓝家营地人心惶惶,战力直线下降。仙门这些老头大都被温氏欺压过,心里怕得紧,假模假样吵了半天,最后打着为蓝家着想的旗号硬将日期押后了两日。啧,谁不知道他们是怕打不过啊。”
魏无羡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四天?温姑娘说得五日,蓝湛的信期才能过去。他们就不能再多等一日?”
江澄摇头,“其实吧,乾元信期最难熬的是前面三天,第四天已经好多了,只不过灵力没法恢复到巅峰期,身法也比平时迟钝些。啧,快收收你脸上的担心,别忘了,你手上可捏着他写的休书,你们没关系。”
魏无羡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趴在桌上蔫哒哒的,有种拒绝交流公然送客的架势。
夕阳从门帘里拉出一道悠长的影子,落在魏无羡的脸上身上,将他的半张眉眼融进阴影里,揉碎了眼里的光亮。
“你……生气了?”江澄欲言又止。
魏无羡的声音隔着两层衣袖传来,听起来闷闷的,“没,你说乾元信期没有丹药可压制,蓝湛一个人关在帐子里,得有多难熬啊。”
“魏无羡,你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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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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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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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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