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涣却又追问道:“六弟自小入道,你可是他的朋友?他还在云台宫吗,如今怎样?”
洛风时先前在疑惑不定,听到他称许麟书为“六弟”,顿时了然了面前人的身份。洛风时曾经听许麟书提到过江南许家的亲人,知道他有位一母所出的兄长,相貌和他相似,又不同与父亲做派。先前许麟书能趁夜逃离许家,就是多亏了这位二哥的帮助。
白天里雪光明亮,从外头的街上照进窗内,映得一片白亮。洛风时在许涣脸上看到许麟书的影子,却又不一样。许涣如今年纪已有三十二三,或许是许久奔波在战火中,面对面近看,唇边已经早早生出了细微的胡髭,然而眉眼形状与许麟书相似的秀雅,清瘦的鼻与下颚,又让他看起来全然没有粗野气,乍一看更像个劳累蹉跎的文士。www.33ýqxsś.ćőm
洛风时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走了两步到窗前,从窗前看向街上的雪景,轻轻道:“麟书已经不在云台宫了。蜀地离吐蕃太近,我担心吐蕃趁乱生事,年初写了信让他到江南去。江南那里我托人暗中置办了宅院,地方清幽僻静,旁人皆不会探听得到他的名字,他到那里就能住下。”
洛风时道:“若他肯听我的话,月末之前就该动身了。”
许涣笑了一下,道:“其实用不着这样小心,即便不避人耳目,我爹没法再去抓他了。”
洛风时微讶问道:“发生什么了?”
“许家早散了。”
许涣嘲笑道,“我爹做着他的家族美梦,哪里能想到,他病重一死,各房随即在他灵前分了家。大家都有本事得很,谁都不肯吃半点亏,吵得鸡犬不宁。我看不惯他们,便自己出来了,看到头来,还是我过得最自由舒心。”
说是自由舒心,然而洛风时也知道,在这战火之中哪里能有自由舒心的人。许涣眼中的得意与轻蔑掩盖不了他脸上的倦容,而若他真有话中的这样自由舒心,他,乃至于所有相似的随军的行商,就用不着带着随从保镖日夜守卫着自身的安全,方才门口的两个随从也不会那样不安紧张。
洛风时到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忙道:“我叫洛风时,是蜀地人,麟书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你于他而言,想必也是很重要的朋友。”
许涣笑道,“六弟上次回家时曾经提到他有个朋友,放鹰逐犬都在行,是与他一同到江南来的,说的便是你吧?”
洛风时待要说话。
许涣又说,“他当初逃出许家,要去见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洛风时在他的调侃中莫名感到自己好像个引诱带坏别人家少年的狐朋狗友,却又听许涣笑起来。
许涣道:“我虽然没看着他长大,却也看得出来他性格纯善倔强,认准了什么事情就不容易变。许家困不住他,我爹也困不住他。但别人对他的好,他看着不动声色,心里面却都会记下。你对他这样上心,必然在他心里,你也是极重要的人。”
许涣转头看向窗外的一片冰雪,又叹了口气道,“六弟自小身体不好,江南地方安稳富庶,风水养人,若是我,我也会劝他回江南。在这一点上,多亏你提早想得周到了。”
洛风时心中道,这还并不是最周到的布置。
若不是他身在华阴,无法离开,他该亲自下一趟江南,去看一眼置办的一切是否妥当。
蜀地离江南远,若是还有可能,他该亲身去将许麟书送到江南,如果无法实现,至少也该见他一面,确认他已经平安到达了江南。
但若见这一面,该如何再分别,洛风时便不知道了。
他写信让许麟书去江南,实际是少写了最末尾两个字,洛风时心中真正完整的那句话是:到江南等我。
而许麟书展开信卷,读到此句时又会无声将末两个字补上。
当日离开金衣岩,洛风时重新策马北上,离别之时旭日还未升起。
天地混沌中,洛风时将许麟书的脸庞深深刻入脑海,面前人是心中之人,自此之后不知何时再会。
而各自在心中默念,却谁都没有说出口的,却是同一句无声的誓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写信时洛风时想,哪怕自己真正回不去,也要提前把一切布置好,在乱世中为许麟书寻一个安稳的安身之地。
洛风时阖眼。
至少让他能好好活着。
元景五年三月,原本大好的战局忽然逆转。
先是三原大败,九万联军过泾水随即被围,而其余兵力受到阻隔冲散,零散于池阳、户县等地,每一处不足两万,空败的西京城近在咫尺,仿佛一个敞开的陷阱。而豺狼一般的突厥大军则埋伏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用他们熟悉的围猎方法将靠近的猎物驱散包围,逼入死境。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被围下去,再强悍的军队也会不战自溃。
他们需要一柄尖刀,从外头撕开这张重重包围的网。最好的方法是来一支援军。
而战争已经打了太久了,从这片劳累而千疮百孔的大地上,哪里还能找到一支足以与突厥骑兵相抗衡的天降神兵。
比瘟疫与饥寒蔓延得更快,更能吞噬人心的是疲倦与绝望。
洛风时在萧一行眼中看到了这种担忧。
怪叫的乌鸦每日在天空中飞过,落下来去争抢路旁的腐肉。空中无风,吹不起来营中的旗帜,用不了多久,这支军队会变为一支死的军队。
——先是精神上的“死”,后是实质的“死”。
方钧辰在一个晚上将霍云齐、萧一行与洛风时召到帐中。借着帐中火盆燃烧着的跃动的光,萧一行震惊地看到方钧辰摊开手掌,掌中平放着一枚熠熠生辉金符,金符上貔貅纹路在断口处截断,这是连他也从来不知下落的第三片金符,没想到这一枚金符一直在皇家手中。
霍云齐、萧一行分别拿出自己带着的那一片。
帷帐之中,三枚金符终于重新一齐现世,汇集在一起,拼凑出一个镌刻有貔貅纹样的圆符。
方钧辰怔然地望向那圆符,苦笑道:“世上真正有什么遗留下来的济世铜兵吗?”
众人都默然不答。
方钧辰摇了摇头,惨然道:“若是有,舅舅用不着写那份平河矫诏。”
洛风时出声道:“有。”
方钧辰抬眼看向他。
洛风时走到帷帐中悬挂的地图前,斩钉截铁道:“陛下得告诉他们有。”
方钧辰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论是铜兵也好,神兵也罢,再玄之又玄的传说,告诉绝望之中的将士,他们也会信。只要有了这一点希望的信念,便有挣扎着苟延残喘下去的韧性与勇气。
就能跟突厥人耗下去,耗到他们也人马疲惫,耗到援军到来突破重围的那一日。
洛风时站在地图前,抬手指尖从地图上的每一处山丘河流上轻轻划过,照明的火光将手指的深色阴影投射到墙上,放大得无比巨大。
向下是山南东道,又或是东至淮南道、江南西道、江南东道,不成营的地方军、义军散落在辽阔的版图之上,如同分散而不知方向的蚂蚁。而如果有一双巨手将他们归拢,未必不能组成一支强悍的新军。
洛风时立在地图前,沉神凝视。
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他身上已经表现出了卓然的军事才能。仗枪立在马上,他的耳目比斥候还要敏锐;而再险峻的山,再曲折的地形路线,他走过一遍就能记得,而发号施令、杀伐决断,绝不拖泥带水。
风陵渡一战是他最打得漂亮的一战,自那以后叛军中没人忘得了那黑夜中梦魇般骤然炸开的火光与震碎大地的马蹄声,联军中也不再有人对他领军抱有异议。冲破了敌人美梦的骑兵正如同那柄锐不可当的赤枪,挟长风穿过黑夜,将贼人咽喉钉在了华山山麓。
方钧辰在这个青年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贤臣良将的影子。紫微星畔必有辅佐,现在他看到了一颗将明未明的将星,在夜空中闪烁。
黑夜之外传来了低沉的战鼓声,混杂着风的呼啸,如同大地的脉搏,整个王朝的心脏在搏动。
洛风时道,请陛下将虎符借我,我去寻援军。
方钧辰道,我将虎符与牙旗给你,祭旗拜将,出了这重围,你的话就是军令。
北风呼啸,营地里每日一入夜,浓重的夜色就显得比上一夜还要深重死寂。
动身之前洛风时又单独来过方钧辰所在的军帐一次。
洛风时道,突厥骑兵虽然精锐,但骑兵有“九败”,受地形牵制极大。一旦无法极速冲锋,威力便少一半。因此退守当以山水为依靠,营帐之外,连结成城的战车也不能少。若是到了连战车也没有的地步,就伐树垒石堆成障碍。
这些嘱咐他已经说过很多次,方钧辰道明白。
洛风时又取出一封信笺,交给方钧辰,道:“我有一位朋友身在江南,名号金衣羽客。若我回不来,劳烦陛下替我交给他,关照他的生活。”
方钧辰接过信笺,答应道:“好。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洛风时单膝跪地,道:“我想向陛下提前请一道旨。”
方钧辰微讶道:“什么旨?”
洛风时道:“这场战事之后,臣解甲挂印,归身南方,请陛下不要阻拦。”
方钧辰面色沉了下来,他问:“为什么?”
洛风时道:“没有为什么,这是臣自己的意思。”
“那如果朕一定要你说个原因呢?”
方钧辰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什么有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震声道。
“你要荣华、要名位,或是要前程,要立功酬志、青史留名,朕什么都可以许你——但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留在朕身边?”
洛风时听出了怒火、失望、不解与一丝混杂在复杂情绪中的悲凉。
他没有回答,这便已经表示了他的回答。
方钧辰随后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倒退了两步,胸口起伏着。在深沉寂静的夜色里,映着烛火的明光抬起手,用尽量平复而温和礼貌的语气道:“你起来吧。”
洛风时站起来。而方钧辰的手却没有放下。
他持平的手中拿着那封洛风时刚才给他的信笺,烛光照在上面,光影深深浅浅。
洛风时的目光在信笺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听到方钧辰用一种叹气的语气问他道:“你老实跟我讲,这个人是谁?”
洛风时沉默了一下道:“他是我心中之人。”
方钧辰听到他回答之前就已经有预料,却没有放弃最后一点可能:“金衣羽客的名号,朕似也略有耳闻。若他当真神异,朕可以召他入朝,封他为国师、真人。日后你是朕的右手,他便是朕的左手,你俩一样可以同出同入,岂不是好过宝剑弃置?”
洛风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笑,他注视着方钧辰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道:
“麟书不会想再做真人了。”
元景五年五月,被围近一月之久的大军之中筑起拜将台,台上杀牛羊血祭军旗,方钧辰持钺交与洛风时,以示授生杀军权,礼过,再执虎符交予洛风时,正式以军礼拜为忠武将军。
旷野长风鼓荡,吹散了祭坛的直烟。
不知从哪里传唱来的歌谣再次在九万联军中蔓延开来,“山有衡,地有阿,貔貅肚里吐金戈!”
阳光之下众人皆看见了年轻的皇帝手中的貔貅圆符,传说中的三片拼到一处,在高天之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
这枚耀眼得不真实的金符能为他们带回什么,众人也不知道,但好像有一种迷信把他们攫住了,仿佛能看到天兵降临般的数万铜兵冲散敌虏,破开重围。有人呼喝鼓噪起来,他们也跟着欢呼,相信奇迹一定会到来。
当日夤夜,一支三十三人组成的精锐轻骑从营地发出,借着蒙昧无月的夜色穿过突厥围军,渐行渐远,冲入连绵的群山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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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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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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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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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7 章 围军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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