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你家小厮的传信就过来了,”闻一反手关上门,走到秋桀床边,“据那小厮说太子殿下把你弄晕了,自己走了,什么情况?你又招惹人家了?”那和尚歪着脑袋凑过去,兴致勃勃地风凉话道:“还是太子殿下终于看清你的嘴脸,不要你啦?——他人呢,去哪了?”
秋桀一身的冷汗被门外的风一吹,四肢百骸都凉了下来,他抬起头,耳畔嗡鸣中只隐约听到那和尚问了句“去哪了”,秋大才子像是还困在梦魇里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在闻一看来几乎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地回道:“……迷津。”
与秋大才子那双沉如幽潭的眼睛一对视,闻一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什么玩笑也开不出来了,那和尚忧心忡忡地盯着秋桀看了半晌,终于想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一对上那人的眼神,就没由来心里一凉了。
因为秋桀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像极了他前尘某段阴郁时光下的状态。
闻一没看过这本书的内容,但知道秋桀曾经写到过一个情节,那个情节在被写下之前,秋大才子几日未眠,成天把自己浸在其他戏文剧本中,翻阅那些别人写下的情节,妄图从中找到一丝灵感,能为他书中主角谋到一条新的生路。
那几日,秋桀像是着了魔,有天夜里那和尚实在担心,悄悄过去查看,走进书屋的时候,发现从桌子、床榻到地面,满屋都铺满了被翻阅的各类书卷,秋大才子居住的小院没有受人追捧时那么穷奢极欲,统共两个伺候的小厮已经被遣走了,小院里万籁俱寂,只剩窗前一盏孤灯仍在墨色里燃烧,像是与他作陪,更像与他对峙。当时秋桀已经撑不住,倚在桌上昏昏而睡了,手里却还握着一卷未读完的书卷。
那和尚站在床边静默了一会儿,如有所感地问道:“故事……走到那一段了是不是?你不眠不休写下的那一段。”
秋桀没说话,闻一见他神色,心里越发不安起来,追问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秋桀闭了闭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和尚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一样,一时间几乎有些啼笑皆非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书不是你写的吗?你不知道那还有谁……”
“变了,”秋桀无意识地攥紧被褥,喃喃道:“自从胡冲死在一年前那场除夕宫宴上,图丹的故事线就全部作废了——现在的图丹王是胡惑,他会下什么样的决定……我不知道。”
“变了?”闻一脸上一片空白地呆立良久,将这两个字翻来倒去地念叨了好几遍,忽然,那呆头和尚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转头道:“傻子!那你就重新写啊!”
秋桀蹙起眉。
“这些人物哪个不是你写出来的?他们的目的、性格、想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闻一从书桌上拿来纸和笔,对他飞快道:“故事背景又没有变,那把这些人物放在里面会发生什么,也只有你能推测出来……”
秋桀垂下眼帘,看向闻一递来的纸笔,“哦对了,”那和尚见他迟迟没接,才想起什么似的,一屁股坐在床边,将纸张在地上铺开:“差点忘了,你手不能长时间写字——那你就说着,我来帮你写。”
闻一想了想,又端来砚台放在手边,准备好一切后,这和尚盘腿坐下,提笔蘸墨看向秋桀,却见秋大才子有些逃避似的抓上自己的头发,摇了摇头,他像个被无形的铁链束住手脚的囚徒,近乎痛苦地哑着声音道:“我写不出来!”
他写不出来。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段的情节,不仅对于书中人而言将会举步维艰,对于他这个写书人,也是个没法再多迈一次的槛。
前尘他写下这段情节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的书中人寻得一条生路,很长一段时间都迟迟没敢动笔,翻看了不知多少史册故事,自己跟自己较劲,其结果是……让自己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到后来,他看别的书已经变得麻木无感,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开始读句吃力,透过纸页去体味那些陌生的故事时,总让他感到一种离合不骚的麻木与索然来。
但盛鹤从来都不是他的离合不骚……那是他的字字心碎。
闻一一言不发地看着秋桀,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了,滋味简直没法提——他与这书生认识了两辈子,见过他孩提时善良真挚的样子、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性情大变后放浪形骸的样子、咬牙对峙时半步不肯退的样子,也见过他摔下神坛后踉跄爬起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此刻,秋桀懦弱失意的样子。
“你写不出来?”闻一站起身,干笑一声,“秋大才子聪明一世,现在倒是糊涂了——你觉得到如今,写不写还由得了你决定吗?”
秋桀眼睫一颤,缓缓看向他。
“你已经不在那个帝都小院里了,这里是华京,是你亲手构建的地方,”闻一抬起手,指着窗外迷津城的方向,“现在盛鹤就在去往迷津的路上,不管你写不写,他都逃避不了自己该有的命运,”
那和尚死死地盯着秋桀,骂道:“秋大才子,你他妈难道要等书中人自己搏一个结局,然后再来通知你吗!”
秋桀的咬肌骤然绷紧,在那和尚的痛斥中回想起方才梦里那只小鸟孤注一掷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下来了一块,血淋淋地撒了一地,疼得他如梦方醒。
秋桀胸膛起伏了几下,忽然掀被下床,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点发软,踉跄中本能地扶了一把床头桌,那桌子一晃,桌案上的一个杯盏顺势滚了下来,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砸出一声惊雷般的脆响。
“啪!”
“啪!”“啪!”“啪!”……
与此同时的千里之外,大雾迷蒙的岔路风口,三千军士饮下同一壶酒,摔出了三千声惊雷。
盛鹤在无数碎片迸溅中拉紧马绳,提声道:“镇北众将听令!”
身后队伍霎时肃然而立,连铁甲磕碰的声音都出奇地一致,全体军士齐声回应,那三千道有力的声音凝结成一股高亢嘹亮,惊心动魄地荡入夜风,久久不散。
“末将在!”
盛鹤抽出锦书,闪着寒光的剑尖直指那座屹立在长路尽头的大雾之城。
“随我入迷津。”
朱紫阁三楼。
“曹贺前天晚上得到盛元泼授意,已带五千私兵出发前往迷津,昨夜子规离开华京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已经抵达了,”书桌上的烛火灼灼地燃烧,秋桀站在书桌后,面对着墙上挂的那张大祁地图若有所思了半晌,而后抬起手,指着其上迷津城的位置,沉声道:“他们用伪造的圣旨将驻扎在此的军队调离,然后打开了北城门,放任五万图丹兵涌入城中,而他们……”他说着,指尖挪开,在城外一处密林上点了一下:“正躲在这里,等着盛元泼来。”
闻一坐在铺满白纸的地上,一边听着秋桀的口述,一边奋笔疾书。
“今天早晨,盛元泼安排的信使会非常“及时”地赶到皇宫,在盛元泼给皇帝请安的时候将“城池失守”的战报交到他手里……按理说,那信使的说辞必定会漏洞百出,但陛下久病在床,又遭受惊吓,纵使有再多的心眼也没有那个精力用,多半会被唬住,且大祁内忧外患,他如今也是惊弓之鸟,怕一朝不慎酿成大祸,就算将自己手里仅存的五千禁军砸出去,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迷津。”秋桀指尖又转而落在华京城的位置,接着道:“也就是说,在镇北军之后,盛元泼又将带着五千禁军从华京开始出发……”
闻一一边写一边“嗯”了一声,“然后呢?”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秋桀再说话,纳闷地抬起头,见秋大才子拿着毛笔,在地图右下角的地方依次将“迷津驻军、曹家私兵、禁军与镇北军”四支军队列了上去,接着,秋桀用笔的另一端自华京沿着官道一路北上,模拟着镇北军的行进方向,最终停在了那个岔路口上,“这里,”他点了一下那个岔路口:“子规会在这个岔路口遇到图丹安排在此的‘信使’,那人会将迷津失守的消息告知于他,并恳求镇北军前去支援……”
闻一皱起眉,问道:“那他们……”
秋桀:“他们会派一名军士回镇北大营调取兵马,剩下的所有人……转道迷津。”
“等等等等……”闻一这会儿差不多摸清来龙去脉了,那和尚飞速回想了一下,终于觉察出了什么:“你说的这些听上去明明是图丹与盛元泼联合设计的局,太子殿下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在这个岔路口做出转道迷津的决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要拦着你不让你去……不对,不对,”
闻一捂住脑门往后一仰:“太顺利了……你家太子殿下是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按照他的性格,图丹的计划不可能这么顺利,除非……”
闻一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除非他知道图丹所有的计划……是故意往这个局里钻的。
“不错,”触上闻一了然的目光,秋桀低声道:“他什么都知道。”
闻一:“那他为什么要去?城里又无人可救,这不是自投……”
“因为他不是去救人的,”秋桀打断他,缓缓道:“他是去杀人的。”
——他们也不是去自投罗网的……他们是去报仇雪恨的。
闻一坐在地上愣了,半晌,讷讷地问:“那后面……会发生什么?”
秋桀重新转过头,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派去送信的军士走不出很远……与军队分开后,就会被早已埋伏在路边的图丹刺客截杀。”
写书人对着地图推演情节的此刻,那位自请前去北境调援的少年军士正如写书人说的那样,谱写着自己最后一段命运。
他独自驾马踏上前往北境的那条路,行出一段路程后,见前方不远处的路边草丛中拉起了一根悬于地面三寸高的细线,在月光下闪过一道极微弱的光,那少年目光在充满杀机的道路上一触而过,非但佯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反而用力一夹马腹,提速直冲过去,任凭身下的马被那根线绊倒,狠狠地砸在地上,滑出一段触目惊心的距离。
那少年军士从马背上摔下来,滚了几圈后顺势抽出背后长刀,在一个眨眼的工夫里横刀转身,堪堪承受住了路边蹿出来的两个人影向他命门压下来的刀光。彡彡訁凊
那少年咬着牙闷吼一声,奋力向前一推,将那两柄闪着血光的刀吃力地推了出去,同时一个旋身,如有神助地向身侧一斩,划破了一个刺客的肩。
鲜血霎时从那人肩头喷出,那刺客大骂一声,红着眼提刀重新向他砍去,少年军士也高举起长刀,意图奋力一搏,但他刀法实在太过稚嫩了,出刀速度也慢,又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与两个经验丰富且人高马大的刺客交锋难免左支右绌。
只见那两个刺客身形鬼魅般逼近,将那少年军士前后夹击,几乎是在同时,两柄泛着血光的刀分别在他前后错身一闪而过,那少年维持着举刀的姿势一僵……脖颈间的鲜血瞬间喷涌出来。
只听“砰”一声闷响,那个年轻的生命毫无悬念地扑倒在地。
大片的鲜血殷出地面,那少年趴伏在地上,浑身都打着细颤,眼睛却还死不瞑目一般望着镇北大营的方向,直到那两个刺客收刀离开,那少年人才终于费力地颤了一下眼睫,在泥泞的血迹里一点一点向通往迷津的那条路转过头,企图再看一眼绝尘而去的镇北军。
但雾气太重了……他用力地望、仔细地听,也辨不出一丝自家军队那熟悉的马蹄声。
“……殿下,”那少年用尽全力想要撑起身子,朝镇北军离开的方向拜上一礼,最后却只是微弱地抬了抬手指,喉间几不可闻地挤出一声混着血迹的低语:
“末将信已送至,祝殿下旗开得胜。”
“信?”朱紫阁内,闻一眉心蹙得越来越紧,出家人的悲悯心让他的写下每一个字都艰难不已:“什么信已送至?”
“因为这个被截杀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往北境送的一封信,”秋桀站在地图前,用笔在那条通往镇北大营的路上拦腰画下一条横线——像是那根绊倒少年的细线,又像是昭示着镇北军调取援兵的后路已被切断,他道:“而是镇北军要往那些埋伏他们的图丹人和盛元泼手里送的一封信。”
只为了让他们知晓放心,镇北军后路已断,无法再从驻地调取一兵一卒了。
官道上,满地碎片的岔道口处,假冒迷津驻军向盛鹤求援的“信使”从路边林间走了出来,确认那少年军士已经死透,他低低地狞笑一声,掏出一颗信号弹往天上一放——
信号弹尖叫着冲上夜空,炸出一片刺眼的绿。
迷津城内,黄首领看着夜空升起的信号弹,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对胡惑拱了拱手,道:“王上,镇北军已上钩且退路尽断,不久以后,他们就会像两年前的除夕夜那样推开迷津城的大门了。”
“但是这讯号不仅是那个图丹首领放给胡惑看的——也是放给盛元泼看的,”朱紫阁内,秋桀手指顺着官道缓缓向上游移,推测着二皇子目前所在位置,忽然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眼睫。
“慢着,”他自语道:“那些从迷津离开的驻军……走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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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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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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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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