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带着一声凄厉的尖啸,“砰”地扎进下面瓮城贴墙而立的箭靶。
“好!”
明路在下面叫了声好,又挥挥手示意另外一边的箭靶。
白明起重新又搭了支箭,慢慢推弓,将弦拉到唇角,瞄了半天。
林建倒背着手,站在一旁的箭窗前,向白明起看过来。他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说:“你的箭羽挂到控弦了,会射偏。”
话音刚落,白明起手上那一箭已经离题万里的射了出去。明路挠挠脑袋,跑老远去把箭捡回来,插到箭靶上,大叫了一声:“好!”
白明起哭笑不得,放了弓说:“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林建答:“明路在楼底下,哪知道是你射的?他以为是我。”
白明起不吭声,甩了甩胳膊,又一次把弓拉满。
寒光一闪,羽箭唰地射了出去,正中下面箭靶红心。
林建在一边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白明起一边搭箭,一边道:“多谢你家明路,他介绍了唐横给我认识,我叫他时常去我那里走走。”
林建“嗯”了一声道:“林家和唐家世代交好。我认识的人不多,明路倒是走得门儿清。”
白明起就笑了一声道:“听说林家在北三营的杨将军座下效力,怎么林公子不仗剑驾前,跑万围城守镜湖山来了?”
林建凝视着白明起的侧脸,慢慢说:“我做了件事,被家里放逐。”
白明起怔了怔。他本来是随口谈笑,却没想到林建直接把家事说了出来。他识相的不再问,换了个话题道:“驻守盐湖责任重大,不知道这个差事是郡里派下来的,还是邦主直接发令?”
林建惊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盐湖?”
白明起轻轻松松的说:“我上去看过。”
林建一时无语,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上头的路可不好走。你不要再去了。”
又说:“擅入禁地是大罪。你不怕我报上去?”
白明起耸耸肩道:“镜湖又不是你家的,报上去有什么好处?玩忽职守,和我一块儿倒霉。”
林建问:“你问盐湖干什么?”
白明起慢慢把弓拉开,干脆利落的答:“我缺钱。”
林建怒道:“荒唐。镜湖封了几百年,禁令都是朝廷里签出来的,连邦主自己都没权利开禁,你缺钱往这上头动脑子,不是找死吗?”
白明起一箭射出,慢吞吞的问:“那谁有权力开禁?”
林建道:“你拿皇令来吧。”
他说完,想起白明起出自世家,对地方的事难免想得简单。语气缓了缓,道:“这里头不光封禁的事。就算你得了盐又能怎么样?谁敢买?贩私盐可是连坐的大罪!”
白明起低笑了一声,道:“我自有办法。这事也不在你身上。我慢慢再看吧。”
林建焦躁起来,一把扯下了腰间的水苍玉佩,递给了白明起道:“你不是缺钱吗?拿这个到宝来银庄去,我名下有八千两银子。要是不够,等开春我再筹措。”
白明起无比诧异,收了弓回头看林建。他把自己的打算透给林建,目的是试探对方会不会挡路。八千两不是小数,他和林建连朋友都称不上,怎么就突然倾家荡产的解囊相助?
林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移开了视线。他张了张嘴,艰难的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
白明起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推回那枚玉佩道:“你想起朋友,就找他去,别在我身上还债。”
林建冷冷道:“谁说我欠债了?我做该做之事,有什么不对?”
白明起没在意,一边张弓搭箭,一边随口问:“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林建道:“恪守武者的志节,尽心竭力,得主尽忠,就是该做的事。”
白明起瞄着下面空地上的箭靶,边道:“噢。杨将军叫你做的事,就是该做的事。那他要叫你做错事呢?”
林建心里“咯噔”一下,看着白明起不说话。
白明起便道:“像你这么活着最没意思。到底是要忠于主君,还是要忠于自己的界线,你总得选一个。不然两头够不到,只好自己难受。”
林建凝神看着白明起,问:“你占哪头?”
白明起笑了一声:“你猜。”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嗖”地射了出去。
在下面守着箭靶的明路突然挥了挥手,跑向瓮城的劵门。白明起收了弓,疑惑道:“怎么了?”
他们所在的箭楼毗连和光门瓮城,四面都开着箭窗,用于瞭望和射击。白明起和林建就换到另外一个方向,高高的向下俯瞰。
远远的只见城墙根底下,十几个人打成一团。外圈围了一群人冷眼旁观,全是韩家堡的青壮。
林建看出来是白明起手底下的人和韩家堡的乡民起了冲突,笑了一声道:“你的人得管管了。军诫第一条就是护邦辅民,这怎么反而和庶民打起来了?”
白明起皱起眉,没有说话。
林建就喊楼下的明路:“叫几个人去把他们拉开。把领头的带上来,问问怎么回事。”
明路在下面答应了一声。
林建又对白明起道:“且不论军诫,你的人太没规矩。别管以前怎么样,既然下了奴籍,事人就得持奴礼。想要保全自身,就得先看好了尊卑的位份。韩家堡祖上都是武者出身,奴罪妓下三等连韩氏地界都不能进,和你的人不对付也是情有可原。”
白明起冷冷道:“琉璃朝礼法,军奴从军不从奴,有罪则赦,有过则免,不在下三等之内。”
林建道:“不在下三等,也不该这样处事。他们吃用都比旁人高一截,见了人又不知礼,谁看得过去?连我的营里都在传,说镜湖山桀骜。不敬上官,不守军诫,长此以往,你如何约束他们?本来系将的千总就不方便在营里动军法,你又不立威震慑,出了乱子再想周旋保全可就晚了。”
他们正说着话,明路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林建一见这几位镜湖山的军奴,不由怔了下。几个人伤得不轻,拖着脚步,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渗血。
明路挠挠头,道:“白千总,有位叫韩勇的,把那几个韩家堡人带走了,叫我转告,说不敢劳烦大人,他定会严加管教。”
白明起|点点头。
林建在一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奴们没有回答。明路道:“咳,不过是几句口角。韩家人先挑的头,说得过分了,这边就动了手,也就打了一两下,他们就围了十几个人上来。”
白明起向后靠着椅背,皱着眉重复明路的话:“动了手。”
军奴们沉默着跪倒在地。他们坚守着奴隶特有的骄傲:克制,缄默,不辩解。
林建微微一惊,立时向一边避了开去。单膝跪地是军礼,双膝跪地则是家礼。尤其是武士的家礼,意味着上下一体,绝对忠诚。这几个人虽在奴籍,却也是上过战场,护国□□的武士。他们这样一跪,白明起如何处置这几个人,就成了他自己的家事。林建不方便在一旁共同受礼,便起身带着明路想要避出去。
白明起偏头看了林建一眼,道:“不用避,也没什么。”
又转过去问:“为什么要动手?”
其中一位军奴答:“对大人不敬。”
白明起温和的说:“一时口舌之快而已。军不扰民,这是铁律。怎么能动手伤人?”
那位军奴就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对大人不敬。”
明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那韩家堡——也不能算无辜百姓。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下手可狠。”
他还要再说,却被林建厉声喝止:“闭嘴。这是白千总的家事,不要说话!”
明路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白明起又道:“韩家堡的事情,我去处理,以后不会再发生。可是你们——”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违犯军诫,回去领鞭八十。”
几个军奴伏身答应。
林建不由看了白明起一眼。军队里执法都用统一制式的军棍,施刑才平等。鞭子长短粗细不一,各处制式不同。白明起用了鞭刑,很明显就是家法。镜湖山上下五百余人对他行了家礼,前程性命全靠他一人,这得多大的压力?怪不得他说缺钱!
白明起看着几个军奴,道:“没有下次了。”
军奴们却不答话。
白明起又慢慢说了一遍:“没有下次了。”
军奴们伏地不答。
一阵寂静。林建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无比尴尬。他万分后悔刚才没有避出去。兵士违逆上官倒也没什么,可现在明明就是武士违逆家主的诫命,还被自己这个外人看见了,他都替白明起下不来台。
白明起也颇为意外,坐直了身体问:“怎么?”
其中一位军奴便答:“对大人不敬,对镜湖山不敬。就算违犯军诫,也不能容忍。”
白明起便道:“你们是万围城守城的军人,护的是整个城,不是我一人。军诫十条是行事的底线,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违背。”
军奴便叩首而答:“底线之上,还有大人和镜湖山的名誉。我等尽忠于大人,高于所有行事的底线。”
白明起缓缓道:“人力有限。尽忠于一人,难免有和自己意愿相违背的时候。我要你们做尽职护国的军人,而不是忠诚的家从。”
那个军奴道:“当初在草原上被北三营轻弃,我们就不再是护国的军人。要不是大人看重,就算活着回来,也不过贱如草芥,作个无关紧要的兵卒。”
说完,再次拜了下去,道:“我等早就决心投身以报。大人的界线,就是我等的界线,大人的意愿,就是我等的意愿。进了镜湖山那天,我等就立誓不行污秽,克己守义,凡事只为荣耀大人的名。”
白明起没料到几个军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立时向林建看去。这种私底下的效忠军队里虽然不少,毕竟犯了主将的忌讳,传扬出去也不太好。
林建连忙一手抚胸,一手在嘴上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又踹了明路一脚。
抚胸是军队的礼。林建这便是担保了明路,以军人的名义起誓不会说出去。
白明起便转过头,叫着几个军奴的名字问:“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几个军奴俯首,齐声道:“镜湖山上下一体,无有二心。”
白明起想了想,道:“我感谢你们的忠诚。可是不得违犯军诫,依然是我的命令。惩戒不能免。”
军奴们齐声答是。
白明起又温言抚慰了几句,等军奴们离开,便对林建道:“见笑了。”
林建摇摇头道:“层层效忠,军心才稳固。我家里对上效忠杨将军,对下,也有不少武士投身。”
他知道白明起是守备吴大人的心腹,又说:“其实吴大人,应该也乐见这种事情。”
白明起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问:“你驻守镜湖山,也是杨将军的命令?”
林建摇摇头道:“闲职而已。”
白明起放了心。盐湖之事,只要不牵扯到军队,他在邦中就好活动。
他正默默盘算其中关窍,突然听林建问:“身在军营,却不对上尽忠,有谁敢用你?你忠于自己的底线,就违背了信义二字,那又算什么底线?”
白明起反问:“谁说我不对上尽忠?”
他单手抚胸,回答林建:“我效忠于我的家族。”
林建一愣,道:“白家在北军并无势力。”
白明起垂了眼,抚胸道:“我孤身一人,镜湖山便是我的家族。”
林建怔了怔,还要再说,突然听楼下一个小孩子尖利的声音大声喊:“白——白,白——”
白明起向窗外看去,见小宝扯着周顺,在楼下冲他招手。
白明起就和林建打了声招呼,下楼抱起小宝,问周顺:“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顺很是紧张,小心翼翼道:“午睡醒了,就闹着要见大人。哭了快两个时辰也不歇。”
小宝趴在白明起肩头,此时便一手指着周顺道:“穿衣服。”
周顺忙扬了扬手里的大氅:“喊着冷,非要给大人来送衣服。”
白明起叹了口气,颠了颠小宝道:“就这一回,下次不许再来了。听见没?”
小宝不理,蹬着腿要上城墙。
白明起就把小宝放在地上,带他往城墙上走。周顺作势要给白明起披上大氅,被他拦住了:“上去了再穿。”
秋尽。凉凉的冷风贴墙而流。
长街宽阔,笔直,从和光门城墙直取万围城最中心。
一小支骑兵远远的自长街尽头走过来。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黑色纹银大氅,衣摆在寒风中翻卷。
唐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寒噤,夹马快行了几步,跟在薄紫后面,道:“统领,太冷啦。以后咱们中午出来巡城,好不好?大太阳晒着暖和。”
走了几步,想想十分不甘心,又道:“统领,你不是说我差得远嘛?差在哪里,你倒是说说啊。你不和我比试,肯定是怕输对不对?要不就是瞎说的。”
“统领,你拔刀!我的剑比你快你信不信?统领,求你了,拿真家伙跟我过几招,我睡觉做梦都在和你喂招啊。”
唐横跟在薄紫屁股后面,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自打那次在营里较量后,他日思夜想,全是统领的刀术。用木枪尚且有如此威力,用刀又会是什么样?他的剑术遇强则强,和统领对决,能不能占了上风?左思右想,心痒难耐。
可惜无论他如何挑衅哀求,统领只是不理。唐横无计可施,只好日日跟在薄紫身后软磨硬泡。
众骑兵眼见着统领大人闷声不吭,脸色越来越阴沉,都识相的躲后面老远。唐横浑然不觉,兀自唠唠叨叨。
他们行至和光门城墙前,便要兵分两路,各自环城半圈。
薄紫走在前面,抬头向城墙上望了一眼,突然勒住了马。
唐横只顾着低头说话,差点撞到统领大人,连忙别过马头,莫名其妙的也跟着往城墙上看。
只见城墙上,那位镜湖山的白千总正微侧着身,由旁边一位下人服侍着披上衣服。
薄紫呆呆的看了半晌,猛地调转了马头,转身就走。
“哎!”唐横急忙拉着缰绳跟上,一边问:“统领,城墙上那位是镜湖山的白明起吧?他前几天找过我,要我时常把营里事和他说说。我可答应了啊?”
薄紫紧抿着双唇不吭声。
唐横赶马小跑了几步,追到薄紫身边,问:“统领,你调进北军,早和白明起没关系了,他为什么总惦记你?我看——”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寒光一闪,统领手中的刀已经半出鞘,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杀机毕现。唐横胸口登时一窒。
薄紫带了少见的愠怒,冷冷道:“他是千总,你不过是佰长!再直呼他名讳,你就谢罪吧。”
说完收了刀,狠狠给了战马一鞭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彡彡訁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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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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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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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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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第五章(8)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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