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喷嚏来的实在猝不及防,平武自己都躲闪不及,温昭又坐的实在离他太近,便就是他别过脸去,还是有温热的气息喷在了温昭的耳侧。
温昭也是被吓了一跳,他还没能从方才的伤情中缓过来,却是看着平武手忙脚乱的从袖里掏帕子的样子,又着实想大笑,一时脸上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只是怔怔的盯着平武,嘴角抽了抽。
平武收拾好自己,又赶忙过来看温昭,温昭赶紧摁住了他即将把那帕子招呼到自己脸上的手,摇了摇头,略显揶揄道,“正使自干耳。”
平武愣了一下,没听懂温昭在说什么,只好眨巴着眼睛略显呆滞的问了句,“什么?”
温昭掩口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站起了身,然后将平武的大氅从石凳上拿起来,掸了掸灰,递给了平武,“你该再多读点儿书,前朝的典你都不知道?‘其弟守代州,辞之官,教之耐事。弟曰:‘有人唾面,洁之乃已。’师德曰:‘未也,洁之,是违其怒,正使自干耳。’’欧阳公他们才修的《新唐书》,你也该读一读。”
平武听明白了这个“唾面自干”的典故,这才知道温昭这是在报他早上“徐公不若君之美也”的一箭之仇,恨恨的翻了翻眼睛,一边系好了自己的大氅一边道,“主人真是大好了,都知道打趣人了。”
然而温昭却是听平武的声音略有些发闷,再一细瞧,果然发现平武脸色有些发白,缩进自己的大氅里之后狠狠的哆嗦了两下,立刻明白平武褪了大氅又在这风口站了许久,想是冻着了,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自觉身上没那么难过,歉疚道,“我们回罢。”又略一思忖,忽然道,“平武,你那里还有多少钱?”
平武翻了翻眼睛,还是不放心的搀住了温昭,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不忿道,“主人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最多二十文吧,都是些碎钱了,原本还有一两银子呢,主人不是给了那耍枪的?再又付了茶钱,结果这五六十文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呢,您就又原封不动的还给土地公了。”
温昭知道平武这是又怨自己花钱不知节制,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说也奇怪,他在户部每日经手成千上万缗钱,大肃上下的钱粮进出都被他打点,他自己的那点儿禄钱却是由平武收着,他也放心,并不不多问;就连温府上下的账都是西厢房的温旸在管,只偶尔算不清了才来找温昭求救。
然而那所剩无几的十几文钱,也终于让温昭在路过一个炒栗子的摊贩时用掉了,换了小半包热腾腾、香喷喷的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你抱着吧,暖暖手,方才冻坏你了,”温昭说着将那握着烫手的油纸包塞在了平武手里,轻轻笑了一下,“我不吃这个,你若也不吃,就回去给依山、随川分分。”
平武略有些呆怔的接过那一小袋触手灼烫的糖炒栗子,仿佛那温度一直从掌心烫到了心口,一时哽在那里,看着温昭明显还是病态的青白着的侧脸上温和的浅笑,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
他们回到温府上正到了午膳时分,温昭折腾了这一遭也实在乏了,加上他才在外面痛过一遭,这时什么都吃不下,因此不想过正房去用饭,也不想让正房知道自己今日宴居在家,于是便让依山随川二人在小厨房随便备了些午膳来。
饭前,平武端了熬得墨黑的药汤过来,温昭自知理屈,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将那汤药喝了,破天荒的没跟平武要果子,反倒弄得平武不习惯,随手剥了颗栗子塞进了他嘴里。
用了午膳,温昭略歇了歇,换了随常的衣服,便歪在床上翻看温秉均前一晚上留下的字,到后来困意席卷上来,便半闭上了眼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瞌睡。
平武收拾好外间,进来就发现温昭强忍着瞌睡还要看手里握着的一卷不知是书是字的东西,着实一副私塾里听着夫子说教昏昏欲睡又不敢明目张胆睡着的学童模样,实在忍不住好笑。他过去从温昭手里抽了那卷书笺,这才发现是温秉均来时留下的字。
而温昭骤然被抽了手里的东西,悚的一惊醒过来,见是平武,便哼了一声,又重新靠回去阖上了眼睛。
“阿郎,您躺下好好睡吧,”平武说着,帮温昭去了背后的软枕,又替他除了发冠让他躺下,给他盖好了锦衾。
温昭一觉黑甜,竟是睡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再醒时已快到了夕食时分。
温昭醒来时房里分外安静,他略定了定神,唤了两声方见依山忙忙的进来,显然还是不知他的习惯,进来后略有些茫然的问他“要什么”。
温昭也并未多责怪,从床上坐起来,温声对依山道,“打些水来我擦擦脸,快到夕食了,怕是正房要传饭。”说着,自己先披衣趿鞋取了煨在炭盆上的茶壶,自斟了一杯热水,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平武呢?”
“平武在卧房睡着呢,他说身上略有些不得劲,乏的紧,让我和随川先替他顶一顶,他睡好了就来,”依山老老实实的答,取了卧房里的铜盆准备去舀热水,“主人要我去叫他吗?”
温昭赶紧拦住,摇了摇头,“不必搅扰他了,且去打水来吧。”他心里却是暗道不好,联想到白日里种种,知道平武极有可能是受冻伤风了。
等依山接水来的时间,温昭想了想,还是掀了帘子进了平武的卧房。卧房里一片昏暗,也没有点灯,温昭适应了一下昏暗的环境,果然就见平武面冲里蜷着身子,把被子裹得像个蚕茧,他进来都没能把平武吵醒。
温昭低低叹了口气,在平武床边蹲下来,就能听见床上睡着的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抬手试了试平武的额头,和他掌心的温度相仿,他略松了口气,站起了身,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外面依山正好打了水进来。
温昭梳洗过,刚换了衣服重新系好额带盖住额头上的伤口,就见正房传饭,他应下“就来”。
然而离开东厢前,却是叫住了依山,道,“还得劳烦你走一趟,请个大夫来,平武今天着了风,这时候怕是病了。不要去仁安堂,那安大夫常来往我们府上,一来二去就嚷的正房知道了。银子从我的账上走,只不过钱你要问平武收在哪里。”
依山点点头,一一记下,温昭这才放心的去了正房。
到了正房正厅,温昭这才发现一家人除他都落了座,桌上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
温仲元抬起眼瞧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简短的道了声,“坐。”
温昭忐忑的坐下,就见温仲元点了点头,正房里伺候用饭的一婢子上来,将一碗黝黑的、冒着热气的汤药摆在了温昭面前。他一闻气味就知道是钟北山给他才开的新药,心下大惊,抬眼看向了沉着脸的温仲元。
“看我作甚?喝了。”温仲元板着脸翻了翻眼睛,见一旁柴氏皱着眉头似乎是要说话,便先没好气儿的煞住了她的话头,哼了一声,“你别拦着,这药就是要空腹喝。你要是真心疼你这宝贝儿子,就该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好好儿吃药,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温昭低低叹了口气,他好像能透过父亲板的严正的面孔底下,那几乎要满溢出来心疼怜惜,于是一闭眼睛,端起碗就灌下了那一碗药汤,闭着眼睛垂着头,努力忍下喉咙唇齿间弥漫的酸苦味道。
温仲元见状也心疼,却是打定主意定要扮好这严父的角色,于是冲坐在温昭右手边的温旸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会意,从一盘原不应该出现在饭桌子上的党梅中夹起一颗,稳稳地递到了温昭嘴边,用左手肘了温昭一下,示意他张嘴。
温昭下意识的张嘴衔了,那酸甜的味道很快冲淡了满嘴苦涩。
温仲元这时又命人收了温昭面前的药碗,重摆了一大碗熬得软烂的粥在他面前。
“这桌上的菜一个都不是你的,你今儿能把那粥吃个七八就饶你,”温仲元提箸,顺便看了一眼一脸呆怔的温昭,瘪了瘪嘴,微有些嗔怪道,“若不是今日商议北巡之事入宫碰见维桢,跟我说了,我还都蒙在鼓里呢。我就说你八天就跑回来实在是太伤了,但谁知道你这身子竟亏空得这样厉害!”说完,停了一停,方仿佛叹息一般补了一句,“吃饭吧。”
一桌众人方才动筷。
温昭低头用小匙搅了搅那好大一碗粥,见这粥虽仍是白粥,却闻着咸香,又多了些许点缀,倒是比白粥有食欲,然而看这一大海碗,温昭还是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吃下去七八。
他望着桌上一盘豉汁鸡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盛了一匙粥送入口中,竟觉这粥没臆想中的寡淡无味,粥中青豆色的雪菜,黑色的合蕈①,嫩黄色的姜丝,加上大约是添了鸡汤将粳米熬得软烂,倒也十分落胃。彡彡訁凊
温昭知道这必是父亲吩咐厨房另做的,于是咽了口内的粥,抬头来冲温仲元涎着脸笑了笑,“爹爹,这粥比我那小厨房做的可好吃多了,不如教教我,改日我想吃了,也让他们做去。”
“你既喜欢,就多吃些,这比拿话来恭维我可有用多了,”温仲元哼了一声,瞧着温昭一脸讨好的笑自己都快绷不住要破功,却还是努力板起脸来,“你看你现在,跟猫儿食似的,比原来,不知道瘦了多少——我看你就该日日上我这里来,我好盯着你好好用饭。”
温昭已经看出了自家爹爹即将破土而出的笑意,也低笑着摇了摇头,“爹爹好小气,不给这食方就算了,难道还想让我日日看着你们大鱼大肉,我只喝白粥?”自然是换来温仲元重重一“哼”。
一桌众人见他父子二人皆是一派孩子气的你来我往,也不觉被逗乐。至此,方才沉闷的气氛才算消释,席间略多了些笑容。
吃过饭,温仲元又留温昭闲叙一阵,干脆免了温昭的晨省昏定,叫这几天除非用饭,都不必再过来了,趁着还有两日的假,好好休息调养一下。温昭一一应下,这才回了东院。
回房换了衣服,伺候的依旧是依山、随川两个,温昭就着水盆洗了手,一边擦手一边问依山道,“大夫来瞧过没有?怎么说?”
依山点点头,接过温昭擦过手的帕子,“来瞧了,只是风寒束表,并不太重,开了什么汤,那名字我也没记住,左右已经按方子抓了药,平武喝了,苦的咧嘴呢。”依山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低着头闷笑了两声。
“我原以为他是个不怕苦的呢,”温昭也跟着笑,“日□□着我喝药倒积极,如今可是现世报了。”
依山、随川二人收拾了离开,温昭想了想便还是去了平武卧房,就见他也带了额带防风,裹着被子抱着膝盖蜷在床头,目光略有些迟滞,大约是鼻塞又流涕,他的鼻头眼圈皆是泛红,瞧着倒有些可怜。见温昭进来,刚要动一动,就被温昭摁住了。
“你别乱动了,我就来瞧瞧,”温昭笑着拉了凳子在他床边坐下,“到底是我害你累了这些天,又着了风。”
“阿郎快别浑说,是我自己不争气,”平武的声音闷闷的,“只是如今怎么延医用药这么贵了?那郎中也就罢了,这药可真是一天贵似一天了,如今我这算来,又是一两银子出去了。”
“好啦,人要紧银子要紧?”温昭被平武念得失笑,宽慰的拍了拍平武的膝头,摇了摇头,“这一两银子花的不冤,银子没了横竖还有我下月的俸禄,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他说着又看了看平武房里的炭盆,道,“这炭我看少了些,再让随川帮你添些吧?”
平武摇了摇头,揶揄的笑道,“阿郎这是也想毒死我?我这屋子小,用不了那许多炭,已经够热了。”
温昭知道他又是拿昨夜里自己烧炭却中了炭毒说事,遂翻了翻眼睛,站起了身,“你好好歇着吧,病了还不消停。晚上不必起来了,我若醒了,左不过是口渴,我叫依山他们睡前将水壶添好,自己倒水也使得。”
平武应下,温昭这才出来,想了想,见离睡时尚早,自己夕食前又一直睡着,想了想,便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温昭让依山随川笼了炭盆,开了窗户,便让他们不必在旁侍立。
温昭见二人出去后,走到了书橱前,从一摞书后取出一只尺余长的木匣来。他在桌前坐下,借着油灯火光,缓缓打开了那只木匣。
那里面躺着一柄做工精巧的精钢淬银的袖剑。
他望着那柄袖剑出了一阵神,然后提笔取过了一旁的信笺,沉吟细思良久,终于执笔落字。他接连写了许多张信笺,中间也不乏涂改或者干脆揉皱丢开。
过了大约二刻,他在两封信的末尾钤了私印,又仔细封了,这才唤了随川来,将那只木匣和封好的两封信交到他手中,细细叮嘱道,
“明日一早需烦你走一趟,将这两封信寄出。这一封走官路马递,送往鄂州州衙;这一封并这一个匣子,走私路步递②,送往鄂州城安济坊,通封上这便是收信人的姓名,万勿有失。记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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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合蕈:香菇。
②官路马递、私路步递:宋代递铺制度一般分为步递、马递或者急脚递,其中步递日行200里,马递日行300里,而急脚递日行400里。而私人信件一般不允许走递铺,公权私授是要罚的,所以温大叔不肯乱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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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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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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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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