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妖帝

　　雍王府。

　　陈祥送完国师回来，神医已经不见了踪影。雍王醒了，正坐在凉榻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一言不发。

　　他也不敢吭声。殿下的表情实在是太凝重了。

　　今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历来皇权争斗，哪有不流血的。但像今天这样，只死了一个大监，还真是少有的事情。

　　新皇登基，册封皇后，不祭天，不行礼，不拜天地，这国师的命令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太监命贱。傍上雍王，就傍上了神医，傍上神医，就傍上了国师。他之前错了，忠诚应该比谨慎更重要。选择也是一门天大的学问。

　　什么贵妃，皇帝，皇后，都没有傍上雍王殿下来得实在。

　　有的人啊，天命富贵。雍王殿下就是这般得上天眷顾之人。

　　“你过来。”

　　陈祥小跑着来到雍王跟前，“殿下，有何吩咐？”

　　“若是你喜欢的女子睡了你，一觉醒来后，翻脸不认人了，你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继续喜欢你？”

　　陈祥：“殿下，此女子可有什么喜好？投其所好便是。”

　　“她喜欢剑和我，我都送给她了。她还是不要我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这睡了殿下的女子不会是祁贵妃吧？小太监心里嘀咕着，心一狠，劝道：“女子大多喜欢有权有势的。殿下若成为人上之人，还有谁会不服从您的命令呢？殿下要强硬些，站在巅峰之上，睥睨众生，成为万民敬仰的帝王，那女子必定投怀送抱。”

　　“帝王？太无聊了。我只想与她过平淡的日子。”

　　怎么又想过平淡的日子？殿下阴晴不定的性子，他以习以为常，很快调整了自己，换个方式，继续劝道：“帝王只是一个比喻。象征着人间富贵和无可比拟的权势，当两个人有了相匹配的身份地位，他们才能过上真正属于他们的平淡日子。”

　　“姜漪呢？”雍王将佛珠揣进自己怀里，站了起来，“带我去找她。”

　　“姜漪此刻应该在翊坤宫，她现在是皇后，”陈祥劝道：“殿下，此刻我们进宫恐怕不妥，今日新皇登基，皇宫还在苏家和定国公的控制之下。定国公他们一直仇恨殿下。苏家的少主苏长生，还在苏府躺着呢。要不明日再去？”

　　明日殿下醒来，兴许就忘了。

　　“你们这些人的嘴，最会骗人。贪恋权势又贪生怕死。清源，苏斩风，清月，还有苏家那个老太太，”紫色的眸子透着红光，又很快隐藏下去，雍王掌心凝聚雷电，双拳紧握，又张开手，散了雷电，对着陈祥道：“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在这等着。”

　　雍王一个闪身，没了踪影。小太监欲追上去，一道天雷劈下，将他困在凉亭里。

　　狂风大作，天空暗了下来，紫黑色的大雷，一个接着一个炸响，骤雨密集，捶打着国师府的海棠。

　　东倒西歪，凌落得不成样子。

　　司命站在窗口，凝视着外面的雨，想着翊坤宫里的人。海棠拿着剑，站在她的身后，静默着。

　　她在赌。

　　赌妖帝会在今晚觉醒。赌妖帝会帮她屠了该死的龙族太子占鳌，破了这该死的天命。

　　翊坤宫。

　　“人类，你不是不想嫁给梁王吗？为什么要穿上嫁衣？”

　　“为什么不反抗？我给你的风神剑呢？”

　　大雨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在黑夜里。狂风透过窗户熄了宫灯，湛兮挥手点上紫色的妖火。

　　紫火在狂风的作用下，扑哧扑哧的，闪烁无常，几近熄灭。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寝殿，她看到了姜漪额头上的密汗。

　　姜漪的嘴里勒着一块白布，双手也被红色的绸缎绑着。

　　湛兮上前替她松了绑，“才几天不见，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姜漪扯下嘴里的白布，虚弱又急切的道：“长生，长生，圣殿，定国公，乾清宫，他们，他们给我下了药，带我离开，离开这里。”

　　“这里这么多人，也就只有你不骗我。”她将自己的手指割破，将血喂给姜漪，“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叫湛兮。”

　　姜漪拒绝了她的血，“好，湛兮，带我离开这里。他们都是骗子，有人在操控这个世界，他们都不记得阵法、不记得玄术。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喝吧。”湛兮强行将自己的血灌进姜漪嘴里，“这具身体虽然不怎么样，好歹也是用上品仙药混合着紫狐的血，打造而成的。它的血可是万里挑一的圣品，喝了，你就有力气了。”

　　“够了，够了，”姜漪推开湛兮的手，“我感觉好多了。我们赶紧走吧。圣殿太多人了，我们打不过他们。”

　　“走？”湛兮用妖力给自己止了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走去哪里？能走去哪里？头顶的天，一直都在那里，我们要打上九重天去，换个天帝坐坐。我看你挺合适的。不如就从人间开始吧。”

　　“不行。”一道惊雷闪过，姜漪看到了横死在暗处的宫女，也看到了湛兮紫红紫红的眸子，“杀戮是蛮力，我们势单力薄，需要智取。不要冲动。这里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不要杀他们。”

　　“生不是真的生，死不是真的死。”湛兮指了指地上的宫女，“对于他们来说，死是一种解脱，他们并不是真的死了，他们会去地府，重新投胎转世。可他们活着，就像我们一样，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总有人高高在上的想要左右他人的命运。”

　　“不要拒绝杀戮。你不杀他们，他们就来杀你。”湛兮抓了一个尸首过来，摆在姜漪的面前，“你看她的右手，常年握剑才会有的茧子。再看她腰间，刚抽出一半的银丝还在，这些人，是圣殿暗阁的杀手，是敌人。”

　　姜漪看着湛兮紫红色的眸子，大声道：“长生！你怎么知道此刻的杀戮就不是别人想要你做的？你还记得陈记酒肆吗？你不是要找阿酒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雍王，但三年前，是雍王托我带你离开，我想她就是你要找的阿酒。长生，阿酒她希望你离开这里的泥潭。长生，你想想阿酒！”

　　“不要跟我提她！”湛兮道：“我找到她了。她不要我。”

　　“她不要我。还把我的真身封印起来！那里那么冷，那么冷。”

　　“长生，长生，你别激动，别激动，”姜漪像三年前安抚那个小孩子一样，轻哄道：“你想要干什么？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好不好？”

　　“我想过平淡的日子，我想要自由，他们不让，他们不让，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好好好，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姜漪抱住湛兮，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哄着，让她安静下来。

　　“李怀瑾！”

　　皇帝的怒喝淹没在惊雷里。

　　李泽越拔剑，用了全力，从背后刺入，泛光的宝剑，一下子贯穿她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湛兮只来得及推开姜漪。

　　她转过身来，拔了插入自己心口的剑，她脖颈处的喉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被封印的妖力，修补着血流不止的心口，雍王的眼睛彻底变成妖冶的赤红色，那是入魔的征兆。她举着皇帝的剑，伸手摩挲一二，上面还有残存的龙息，这是龙族的剑。龙族，可是没少残杀妖族。

　　“李泽越！”姜漪祭出藏微，向皇帝砍去。

　　“你是朕的皇后！跟这个半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皇帝躲闪着，滚到一旁，拿起地上散落的剑，跟姜漪对打。

　　“皇后？我只是你的囚徒。”半是愤恨，半是鄙夷。

　　该死！姜漪不知使了什么神兵，总是能砍断他捡来的剑。李泽越改变策略，朝雍王砍去。

　　“长生！后面！”

　　雍王没有动，李泽越的剑却是停在那里，无法刺入半分。

　　她转过身来，手心凝聚雷电，一寸一寸的将李泽越的剑劈个粉碎。

　　皇帝惊恐着向后退去，她却是不给李泽越这个机会，伸手将他抓了过来，轻轻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他的魂魄提留出来。

　　“占鳌！你还记得湛兮吗？”

　　湛兮，湛兮，他记得。是他小姑姑的女儿。刚出生，因为身负妖息，便被他们扔到了妖界，自生自灭。

　　后来恋上女剑修陈酒，还怂恿九公主喜欢女人，搅得天界不得安宁。

　　“你是湛兮？”

　　“曾经是。”湛兮问道：“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刺我的那把剑，是谁给你的？不要试图欺骗我，你下凡历劫，不该有天界的东西。”

　　“赵，赵婴齐。刚刚在大殿上进献给我的。”

　　姜漪：“是吗？你在撒谎。赵婴齐区区一介凡人，怎么会拿到有着龙族气息的宝剑。”

　　撒谎？赤红的眸子在紫火的掩映下，显得更加妖冶，湛兮扭头问姜漪，“他叫占鳌，是你在天上的未婚夫。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强悍的妖力遏制住他的魂魄，占鳌只觉得快要魂飞魄散了，他连忙摇头：“不，我没有撒谎。九公主，你快救救我，叫她住手啊！我是龙族的太子，我得活着。嫁给我，你就是未来的龙后。”

　　“我不认识他。”姜漪道：“但长生，你不要杀他。他还有用。若他死了，站在他身后的圣殿，定国公，还有国师府就会造反。我们不能一下子全部杀了，会惊动天上的人。”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湛兮道：“不如我用他的龙魂提升一下你的剑的品质，让他做你的剑奴，如何？”

　　“不好。”姜漪将藏微收起来，走到湛兮身旁，打量了一下占鳌的魂魄，“他这么窝囊，会拉低藏微的品质。你就把他放回李泽越的身体里，让他做个傀儡皇帝，我们徐徐图之。”

　　“那就依你的意思。不过，我要剥离他的三分魂魄，让他变成一个傻子。”湛兮将占鳌剩下的七分魂魄放入李泽越的身体里，又对着姜漪道：“我这具身体太弱了，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要杀了你。”湛兮伸手吸了一把剑握在手里，“你不要反抗，这把凡人的剑，不会伤害你的神魂。你死后，你的魂魄会自动回到本体，同时，你也会恢复记忆。你到九重天之后，去司战神君的住处，找一颗冰蓝色的珠子，这颗珠子所在之处，寸寸皆冰。找到它，破了它的封印。千万不要用手触碰它，或者攻击它，你会死。”

　　“那是什么？”

　　“我的龙珠，上面蕴含的是我的神力。先前为了救阿酒，交换给司战了。取回龙珠，我才能拿回我的身体。破了封印，就回来。我在雍王府等你。”

　　“好，长生，我相信你。你动手吧。”

　　湛兮拿着剑，抵在姜漪的胸口，“青璃，你一定要回来。”

　　姜漪笑了笑，“利索些！我怕疼。”

　　湛兮没有手下留情，一剑贯穿了姜漪的身体，铁剑直愣愣的插入她的心脏。

　　妖冶的眸子恢复了人类的黑色，湛兮大口喘着粗气，这具身体太弱了。支撑不住她雄厚的妖力。

　　一切刚刚好，在宫卫到来前，荼蘼前来接走了她。她就知道阿酒会来的，她的魂魄现在很虚弱，她们之间有契约，阿酒感受得到，肯定不忍心的。

　　她故意昏倒在荼蘼的怀里。

　　外面的风雨已经停歇了。

　　荼蘼抱着她，很快就来到了王府，将她放在床上。

　　这个荼蘼就是她的阿酒，偏偏不承认。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她身上了。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荼蘼道。

　　湛兮睁开眼，一双蓝眼睛，与她两两相对，“这谁家的熊孩子，拿走！”

　　熊孩子站起来，一脚踩在她的胸口，力气真大！真疼！

　　荼蘼伸手将龙蛋拽回来，指着床上咧嘴的湛兮道：“她就是你要找的那条龙。她现在很虚弱，你这样踩，会把她踩死的。到时候，我还得重新将她放入轮回，你要等好多年，还见不到她。”

　　龙蛋挣开荼蘼的怀抱，又踹了湛兮两脚，“凶什么凶！”

　　湛兮看着她与荼蘼相似的面庞，瞪大了双眼。

　　根据龙族记载，幼龙的成长，一定要有安全感。荼蘼将龙蛋抱回来，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乖，你先回房，我同她说点事，一会儿我就回去陪你睡觉。”

　　龙蛋乖巧的点了点头，临走前，转身，又踢了湛兮一脚，“都怪你，乱搞事情。你不知道我跟娘亲正在亲热吗？”

　　亲热？湛兮瞪大了眼睛，正欲咆哮。又被荼蘼伸手拦住，只见她的阿酒温柔地摸了摸熊孩子的脑袋，“乖，你先回去。我明天再给你讲大妖的故事。”

　　熊孩子在荼蘼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早点回来睡。”

　　龙蛋走了以后，荼蘼立刻沉了脸色，“你又想祸乱三界？”

　　又想祸乱三界？此话从何说起啊。不过她现在说话的语气，真像阿酒。湛兮缩了缩脖子，紧张道：“没有。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荼蘼又沉了沉脸色，冰冷道：“妖帝，你安分点。”

　　“不是，”湛兮迷惑道：“阿酒，此话从何说起啊。我怎么了？你还没跟我讲，那个熊孩子是怎么回事？她跟你亲热什么？”

　　这次，荼蘼的脸色黑如锅底，几乎要凝结成冰渣子，“她偷看了我封印在九幽的记忆，她在模仿你。”

　　湛兮高兴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我的阿酒了？太好了。”

　　荼蘼抿了抿唇，都怪她生的这个祸害，趁她不备，将陈酒的魂魄放了出来，她现在不仅彻底完成了与这条龙的契约，还因为融合导致短暂昏迷而忽视了这条龙的祸害能力。

　　自作主张破坏龙族与天族的联姻，若嗜血好战的阿修罗攻打过来，天界恐怕抵挡不住，届时，人族、妖族，天庭，都可能要遭殃。

　　各方势力的失衡，必将导致天地动荡。

　　她冥界，危矣。

　　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妖，重活一世，还是变着法子地想弄死她。

　　从陈酒的记忆里得知，这条名叫湛兮的妖龙，可能就是曾经率领妖族攻打九重天的妖帝。

　　现在，雍王的喉结消失，就更进一步证明，湛兮就是妖帝。当陈酒在这副躯壳里的时候，曾在冀州城陈记酒肆借用过湛兮的神力，她记得当时，有一个叫莫白的白虎妖，还在一旁辅助施针，定是湛兮的神力触动了封印在雍王体内的妖力。

　　天生神格，体内具备神力和妖力，自身的成长完全不按照龙族应有的轨迹，湛兮的形体全靠法力支撑。

　　法力弱小，便是幼年形态，法力强大时，不足五百岁，便有成年龙的体态。种种迹象表明，这条龙就是曾经的妖帝。

　　龙身对妖帝来说，只是一个存储力量的容器。她不知道妖帝从何而来，仿佛就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冥书，天书，都没有她的记载。更无人知道她的名字。妖帝，就是六道轮回最大的变数。

　　“我承认，我是陈酒。”荼蘼道：“你承认，你是妖帝吗？”

　　“承认，承认，我的确曾经是妖帝。刚刚想起来。但我还是你的阿兮啊。”湛兮爽快道：“现在，你告诉我，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熊孩子，是谁？她为什么喊你娘亲？”

　　深吸一口气。

　　再深吸一口气。

　　“妖帝，我派去寻找陈酒的□□，是不是你镇压在苏家的剑里的？后来，那柄剑还被你契约了，加深了你我之间的联系。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如果不是你，定有幕后推手，想要图谋些什么。”

　　“别叫我妖帝。叫我阿兮。”湛兮伸手去拉荼蘼，被荼蘼拒绝，她讪笑道：“你说得对，肯定有幕后黑手，两百年间，我的每一世都很凄惨，包括苏长生那一世，有人试图在激怒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一部分妖力被封印在这具身体里。还有那个龙族的占鳌，你应该知道，他是龙族太子。就是凡间的李泽越，有人给了他一把龙族的剑，上面留有龙息，是他用那把剑捅了我，刺痛了我的魂魄，封印的妖力才彻底解封的。”

　　“我今天醒来的时候，就很愤怒。你不承人你是阿酒，还把我封印在九幽，那里很冷，冻得我魂魄都在颤抖，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就能够调用起体内的妖力了。”“我本来是不惧怕九幽的寒气的，都是因为我失去了龙珠。那里面凝聚的是我的神力，很纯粹的。青璃已经答应我去九重天取我的龙珠了。”

　　“这具身体很虚弱的，它承载不了解封的妖力。我必须拿回我的身体，等龙珠回来，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好不好？”

　　“好。”荼蘼答应道：“你要配合我，查找一些事情。我感觉，从我割舍一半魂魄下凡化为陈酒开始，就有人在设计我。事关重大，我必须查明真相。我们还会在凡间呆上一段日子，你就在我身边，安分点。等幕后黑手现身。”

　　“正好，正好。我也有些账目需要清算。”湛兮笑道：“阿酒，那个孩子，是不是我们生的？”

　　荼蘼沉了脸，严肃道：“不是你的孩子，跟你没关系。“

　　“妖帝，等你拿回龙珠，我们就解除契约。”

　　笑容一点一点的在她的脸上凝固，湛兮道：“为什么？我都说了，我愿意跟你回冥界。现在你恢复了记忆，为什么还要跟我解除契约？为什么要否认我们的关系？”

　　“我先前不知道你是妖帝，许你以冥王之位。”荼蘼道：“既然你是妖帝，你就该回妖界去。就像阿修罗要待在修罗界，天帝要守卫天界，我身为冥帝，要捍卫六道轮回。你作为妖帝，就该回去整顿妖界。各界互相制衡，天地才会达到平衡的状态，万物才能和谐共存。冥界，不适合你。”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湛兮道：“是冥界不适合我，还是你觉得我不适合你？你真当我还是那个一千六百来岁的龙吗？”

　　“岁月悠悠，几百年的时光，对我来说，不值得一提。”荼蘼道：“无穷无尽的时光里，你也会感到厌倦。情感，对于冥帝来说，从来都不需要。陈酒已经死了，你与我绑定在一起，没有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那我们也不必互相配合了。”湛兮冷笑道：“你回去做你的冥帝去，拿到龙珠，我就同你解除关系，从今往后，互不相干。”

　　“你能想明白，我很高兴。”荼蘼欣慰道：“你抽了占鳌三分魂魄，就当他捅你一剑的惩罚吧。等他历劫归来，你还是要把魂魄还给他。万物轮回，自由因果。他人历劫，你不要多加干扰。小心遭别人利用，闯下大祸。”

　　“你什么意思？”湛兮突然察觉到一股寒气，肯定道：“这里不是雍王府，是幽冥宫。方才的都是幻术，你竟对我使用幻术！“

　　“不错。你以后安分点。凡人也是生命，不是说杀就杀的。纵使他们死后魂归地府，但入了轮回，他们就会变成新的人。你在翊坤宫杀的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死了就是终结。”荼蘼拿出个盒子，“这里是你的龙珠，那边是你的龙身，你回归本体。然后，我们解除契约。”

　　她方才一直在骗她。她根本不需要她的配合，“青璃呢？我要听实话。”

　　“她是仙，归天界管。但凡人姜漪阳寿未尽，按照冥界的规矩，青璃应当消除记忆，重新回到姜漪的身体里了。天命也好，历劫也罢，那是她要经历的，你不要强行干涉。”

　　“你们还真是只手遮天。”湛兮伸手拿了自己的龙珠，连带着自己的魂魄，一起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些本来就是她的，因此融合的很顺利。

　　她的力量已经恢复，原身小孩子的模样迅速长大，变成成人的模样。只是小孩子的衣服已经不适合她。

　　湛兮运转周身的神力，周身的龙鳞幻化成冰蓝色的衣衫，穿在身上，随后伸手将雍王怀里的佛珠吸在手心，扔在空中，拿起冰魄，当着荼蘼的面，斩断了。

　　一个一个血红色的佛珠，掉落在地上，湛兮拿着冰魄一步一步走到荼蘼面前，“你说过，不离不弃。我是你的夫人，唯有贫穷才能把我们分开。我不贫穷，你也不贫穷，跟你在一起，我攒了好多宝贝。但最宝贝的，还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可能是我给你感情贫穷，几百年的时光，对你来说不值得一提，但对我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

　　“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吗？还是说，假装恢复记忆？”

　　荼蘼：“都是过往，多提无益。你回到妖界后，安分点。你跟陈酒的因果，已经了结。不要再作纠缠。”

　　“因果？了结？你说了结就了结，凭什么!”她从来不信什么因果循环，想要的，就要去争取，“我同意解除契约，但是阿酒，你不要后悔。”

　　湛兮将冰魄持平，悬在二人面前，“跟我一起，毁了它。”

　　荼蘼没有犹豫，二人合力将冰魄一分为二，缠绕着她二人魂魄的金色契约显现出来。二人发力将契约解掉，释放绑定在一起的心魄，一半回归荼蘼体内，一半回归湛兮体内。

　　断裂开来的冰魄化为湛蓝色的龙鳞，那是她的护心龙鳞，也一并回到她的体内，从此世间再无冰魄。

　　湛兮上前，将手指上的冥王戒指递给荼蘼，“我不需要这个。”

　　荼蘼接过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唤道：“司簿，送妖帝离开。”

　　“你不一起走吗？”湛兮问道：“你不是还要去凡间查找一些事情吗？”

　　见她还不死心，荼蘼背过身去，说出口的话却是比九幽的寒气还要冷：“不必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因果已了，多究无益。”

　　湛兮：“……”

　　二人走后，荼蘼将地上散落的佛珠捡了起来，寻了根红绳重新串起来，戴在手腕处。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雍王，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空壳子。她祭出幽冥火，将这个人为制造的容器，焚了个干净。

　　做完这一切，方踱步去了隔壁寝殿，龙蛋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这个孩子，是陈酒与湛兮两个人的血，融合进入生命果子，制造的一个小生命。

　　荼蘼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套在小孩手上。她检查过了，这个孩子身上，没有妖息，也没有元气。结合司簿的说法，这个孩子在无妄之海能够如履平地，不受狂虐的混沌之气的影响，倒是像借助混沌之气才化形的。

　　混沌之气，至精至纯，看似温和，其实狂躁不已。一般神仙都难以容纳入体，也无怪乎无妄之海被誉为神灭之地。

　　不受混沌之气的影响，又是生命果子所化。这两个元素结合到龙蛋身上，远比龙蛋是妖帝的孩子这个身份更加危险。

　　*******

　　“这不是我上次来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青衫男子摇了摇铁骨扇，“去黄泉。有一只自称妖王的白虎妖，莫迟，闯入了冥界，被大帝罚去孟婆那里，添柴烧火去了。大帝嘱咐我，让您一并带走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莫迟。”湛兮顿了顿，问道：“你叫司簿？”

　　“正是。”青衫男子笑了笑，“大帝虽没有感情，但她对你还是百般照拂的。这莫迟，正是莫沁昕的哥哥，苏长生的舅舅，乃天帝新册封的妖王。您要想重新一统妖界，非他不可。”

　　“谁说我要一统妖界了？”湛兮面容愁苦，“你们冥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不是没感情，你是没看见她对那熊孩子的温柔，她只是不想承人我们之间的关系。”

　　“无论从你龙的身份看，还是从你妖帝的身份看，你的岁数都太短了。我在大帝手下当值了数万年，唯一见她有喜怒哀乐的时候，便是最近三年的时光里。你是给她带来了影响，但太过于微乎其微了。大帝是个有大智慧的神仙，天下生灵，熙熙攘攘，凡尘俗世，纷纷扰扰，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在无尽的时间里，都算不得什么。”

　　都算不得什么。湛兮苦笑一声，道：“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有意义的？”

　　司簿笑了笑，没有说话。

　　二人并排走着，黄沙弥漫，仿佛没有尽头。

　　她好累。

　　她也曾跋涉过人间的冰原。那个时候，还有冰魄在。有小狼。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用再逃跑，她自由了。可她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到了。”

　　司簿拿出铁骨扇挥开风卷的黄沙，一座府邸显露出来。

　　红漆大门，黑色的牌匾，写着鎏金大字：黄泉。

　　府邸没有院墙，推开大门，里面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三两间木屋，一口清泉，一把斧头，还有烧火的木材。平淡的生活，是她一心渴求的日子。

　　“孟婆何在？”

　　“孟婆何在？”

　　“来了来了，你嚷嚷什么，扰人清梦。”黄梦梦披着绿色纱衣，从房屋走了出来，将胳膊搭在司簿的肩膀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人家叫黄梦梦。别老孟婆孟婆的叫，人家这般年轻，你都把我叫老了。”

　　孟婆将视线放在湛兮身上，“哟，这个漂亮姑娘是谁？怎得这般愁苦？要不要来碗汤，香醇可口，一口下去，百愁尽消。”

　　“我叫湛兮。我不喝汤，你这里还缺不缺人手，我可以做一些杂活。”

　　湛兮？湛兮！那条被大帝捡回来的妖龙！不是传闻说未来冥王是个孩子吗？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黄梦梦朝着司簿使眼色，见司簿不理她，只得尬笑道：“做什么杂活？哪里有杂活要做。”

　　司簿道：“黄梦梦，莫迟呢？”

　　“莫迟，莫迟，啊，对，莫迟，”孟婆赔笑道：“杂活都让莫迟做了。没有别的杂活了。”www.33ýqxsś.ćőm

　　“去将他喊过来。”司簿摇了摇铁骨扇，“大帝有令，莫迟今日要随湛兮离开冥界。快去喊他过来。”

　　孟婆走后，司簿叹了一口气，对着湛兮道：“大帝是个通透明理的神仙，九公主还在凡间等着你，是大帝截了青璃的神魂，代替她去帮你拿回了龙珠。大帝并没有清除青璃的记忆，你且前去助她一助，只要不扰乱凡间秩序就行，天命什么的，都是个人的选择，行事莫要偏激。你将占鳌的三分魂魄给我，等他历劫归来，还是要还给他的。拿人家的东西，都是要偿还的。善因善果，善果善因。”

　　湛兮将占鳌的三分魂魄拿出来，“拿走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司簿收了占鳌的魂魄，拿出一把黑铁剑出来，递给湛兮，“大帝说她毁了你的冰魄，将这把剑赔给你。此剑乃一柄神器，其威力、灵性不亚于冰魄。原是大帝早年间的佩剑，如今大帝已经解除契约，你将血滴在上面，它从今往后，便会听你的指挥。”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湛兮接过剑，划破自己手掌，缔结了契约。神剑自动化作指环，缠绕在她的右手食指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她的话。告辞。”

　　青衫男子摇了摇铁骨扇，并没有拦她。孟婆领着莫迟走了过来，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司簿吩咐：“孟婆，看好莫迟，只有方才那位姑娘，才能带走他。”

　　“司簿大人，”白虎妖走上前，行了礼，“小王的妹夫真的勾结了阿修罗，还有一个影子变换成小王的模样。还请禀明大帝恩准小王回去，清理妖族叛徒。”

　　“会有人前去清理。”司簿道：“你现在出去，只能是送死。留在这里，等人带你走。”

　　“你听他的。司簿不会诓你。”孟婆吩咐莫迟劈材去，又对着司簿郑重道：“大帝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大帝已经处理妥当。孟婆，即日起，冥界要加强戒备。尤其是黄泉。这里是冥界与人间的边界，不得出现任何闪失。若因我们冥界乱了三界，九重天那群仙官，定要到三清天告状，届时，大帝就真的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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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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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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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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