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 54 章

　　第54章

　　荼蘼下山，行至村口，远远瞧见大胤皇朝的军队包围了自家的宅院。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龙蛋，只觉得有千斤之重，当下也容不得她不信了。湛兮与青璃还未回来，她说什么也得护住南柯，这龙蛋是湛兮心心念念的小龙啊。

　　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安置龙蛋。她倒不是畏惧底下的军队，只是不想让南柯遭人觊觎。

　　纳戒虽然可以盛放，但却不能久放。正纠结着，怀里的龙蛋动了动，不稍片刻，湛兮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听着湛兮道：“是这小家伙在唤我？”

　　“她是南柯，受了重伤。”

　　“太弱了。”湛兮将那赤龙蛋放入自己的魂海，“不过，与我血脉相连，这是我们龙族仅存的血脉了。”

　　见她要走，荼蘼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虚空。青璃的凤灵还差一点。你在此等我，片刻就回。”

　　没有片刻，只听得一声凤啼，火红的凤凰盘旋在此处的上空，那凤凰身上的火，让站在地上的荼蘼都觉得有些灼热，更别提其他凡人了。

　　“成了！青璃天赋不错。”湛兮化作巨龙，盘绕而上，一口龙息，吞了那火，一龙一凤，一紫一红，化作人形，降落在荼蘼面前。

　　围绕在赵家院落的军队，朝这边赶来，纷纷跪下，为首的正是那抱剑少年，名唤华阳。

　　华阳的身后跟着冷辰。二人朝荼蘼这边走来。华阳看见湛兮，单膝下跪，唤道：“龙牙卫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湛兮错开华阳，走到冷辰面前，“你看到我，很惊讶？”

　　“我们见过，以前你唤我冷大哥，我第一次知道太子殿下这么爱玩，昔日冀州城的牛肉汤，好喝吗？”

　　“我不记得你。还有，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贪婪。”

　　大地震动，这边，司命率领玄武军，踏马而来，她的身后紧随着的，正是那顾知年。二人下了马，对着荼蘼躬身道：“恭迎荼蘼殿下回宫。”

　　“恭迎荼蘼殿下回宫。”

　　“恭迎荼蘼殿下回宫。”

　　顾知年，大晋皇家隐卫令首。华阳，冷辰，司命。从下凡开始，至今三十多年，在这样的情况下，瞧见司命，她竟对自己视而不见，青璃也是有些脾气，嚷嚷道：“你们搞什么！”

　　司命没有理会青璃，对着荼蘼躬身道：“这玄武军是守卫李姓皇族的力量，他们守卫的，是你身上的血脉。”

　　荼蘼看了看湛兮，又回过头来，对着司命道：“你们随我来。”

　　见荼蘼，司命，顾知年三人进了院子，青璃也伸手扯了扯湛兮的袖子，拉着她进了院子。华阳、冷辰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方军队训练有素，在院外原地待命，谁也不曾放松警惕，谁也不曾发动攻击，只是两相对峙。

　　片刻，华阳冷辰走了出来，率领龙牙卫离开了此处。又过了一会儿，顾知年出来，率领玄武军尽数退了去。

　　屋子里，赶走了讨厌的人，青璃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给湛兮解释那群人方才的举动。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她认为那些人不怀好意。说了半天，青璃问道：“你说，荼蘼与司命在那屋里干什么？为什么还设下结界，不许我们进去。”

　　“不知道。”湛兮道：“你在此修灵吧，我过去看看。”

　　“哎，我也跟你去。”

　　二人站在门口，湛兮皱了皱眉，“这结界，我打不开。”

　　“不管了，你用雷砸，我喊人！”

　　“胡闹！”湛兮呵斥道：“紫雷威力巨大，里面的人很重要，受伤了怎么办？”

　　湛兮离开，回了青璃屋子里。小凤凰尾随而至。

　　走进屋里，盯着湛兮看了又看，青璃道：“你记得，对不对？”见她有些闪躲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她是谁？跟着司命，早就学会了如何看人。“阿兮，你记得，对不对？为何要装作不认识荼蘼？她做了什么让你，”让你这般不情愿。

　　“嗯，”几不可闻的应声，还带着一丝黯然。青璃上前，坐在湛兮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右手托着腮帮子，“为什么？”

　　“我不知道。害怕吧，曾经有一个人族，屠了龙族。自我出世，父王就告诉我，龙族与人族息息相关，生死与共，要我尽责去保护人类。人族视我们龙为神灵，我们也尽力保护人类，布云施雨，好叫他们的庄稼活下去。我也喜欢人类，喜欢他们的房子，喜欢他们的食物，喜欢他们繁衍的小孩，总觉得特别新鲜，特别好玩。后来我救了一个人类女子，她说她叫夏寒，走投无路，祈求神灵的庇佑。我就将夏寒带回了昆仑。她很会哄人，我的族人都喜欢她。我兄长甚至想要动用秘术，赐她长生不老。她就像一个迷，让我捉摸不透。我至今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湛兮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远方的落日，“青璃，你知道我们兽族为什么能够化为人形吗？”

　　“因为修炼。”

　　“不对。”

　　“那是因为什么？”

　　“契约。兽族与人族的契约。我父王说，在天地初开的时候，我们龙就存在了。那个时候还不能化形，四肢爪子，一个龙头，长长的躯干，也不懂得变大变小，整日傻乎乎的在天上飞。那个时候人类也分好多个部落，有一个叫古族的部落，力大无穷，活得又久，我想古族就是现在你们所说的阿修罗。因为龙族喜欢人类的食物，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听父王的意思，就是我们龙保护了弱小的人类，而被他们奉为神灵。人族很聪明，他们太聪明了，偷学龙族的秘法，盗取龙族的力量，开始屠杀其他兽族。因为我们龙也吃弱小的兽族，并不在意这点杀戮。只是没想到，人族越来越贪婪，竟想要将龙据为己有，像圈养鸡鸭鱼牛羊一样，圈养起来。最先陨落的是混沌元龙一族，其他龙族也相继陨落。只余下我们灵龙一族退守昆仑山脉。”

　　说着说着又停下了，青璃感受得她言语间流露的沉重，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湛兮继续说下去。她想：湛兮也需要排解吧，总不能一直积压在心里。

　　“青璃，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囚禁我吗？”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有谁想要囚禁你，夏寒吗？”

　　“不只是夏寒。三清天的历代天尊都会有这个想法。因为他们心虚，他们畏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能杀死我吗？”

　　“不知道。你之前不是死过一次吗？”

　　“只要我的灵还在，我都不算死去。我是龙族最后一条真龙。龙族的气运都汇集在我的身上，人族与兽族的契约也在我身上，我若死了，那就是同归于尽。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青璃，我一直都在想，荼蘼到底为什么来到我身边？对于人族，我也是真的怕了。他们不折手段，仗着术法，对我的记忆再三修改，还有那夏寒，一心想把我培养成听话的狗。我是真的怕了。真的怕了。”

　　“阿兮，”青璃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抱住湛兮，“荼蘼与那夏寒不一样，她为了你，不惜与三清天为敌。她还为你生了南柯。你不知道荼蘼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神仙，她所有的叛逆和低头都是因为你。若是司命能有荼蘼十分之一的主动，我就是死了也愿意的。”

　　“我这么拼命，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司命的声音。青璃松开湛兮，擦了擦泪。司命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为了你，我可是赌上了全部。若赢了，我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跑到你的梦里睡了。”

　　“什么？你何时？”抬头瞧见门口的荼蘼，小凤凰住了嘴，拉着司命要出去。

　　湛兮道：“这是你的房间。你留下。我与荼蘼回房了。”走到门口，湛兮回头又道：“对了，袖招楼那一晚，你没有做梦。”

　　“走走走！”青璃将她二人轰走，重重地关上了门。美梦成真，一夜未眠，诉说着相思缠绵。

　　东厢房。

　　湛兮关了房门。“你都听到了？”

　　荼蘼轻声嗯一声，背对着湛兮，又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你的龙珠还在我体内，你本来就是说给我听的。我都听到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陪我睡觉吧。我很累。”

　　“好。”

　　二人上了床，湛兮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滚到荼蘼怀里，喊道：“荼荼，我很害怕。”

　　荼蘼心里藏着事，却也伸手揽了她，轻声问：“你怕什么？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为何不信我？若你真的不信我，等除掉那夏寒，我去轮回变成兽族的一员，你可放心。”

　　“不是不信你。是怕你不爱我，怕你离开。荼荼，我真的很爱你，又不敢去爱。我们的时间太长了，你会厌倦我的。”

　　“我只问你一句，那莫晗，又或者那夏寒，她有没有碰过你？”

　　“碰了。”

　　嘶！好疼！“你力气何时变得这般大，弄疼我了。”

　　“她碰你哪了？你可曾向她求欢？”

　　“没有，没有。”湛兮道：“就，就前些日子，莫晗给我拿烤鸡，替我擦嘴来着。就没碰别的地方了。”

　　“什么叫她一心想把你养成听话的狗？她可是囚禁鞭打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湛兮瞧着荼蘼的眼睛，越发觉得惶恐，“她待我很好，衣食无缺，只是惯会哄骗我听她的话。她身上聚集的是充满罪恶的灵，与我相克，不敢靠近我。都是她的手下与我直接接触。平时那小金子，也就是流舸陪我玩，夏寒就去修炼龙族秘术。再说了，她屠我满族，我怎会向她求欢！纵然失去记忆，灵是骗不了人的。只要她显露，我的灵就会抗拒她。期间有一次，她的确是想，想强迫我生小龙来着，也是那一次，我身上的灵彻底觉醒了，想起昆仑的事情，失控把她打成了重伤。我也受了重伤，差点死了。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www.33ýqxsś.ćőm

　　“今日率领龙牙卫前来的华阳，你在他身上，可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我听青璃说了，华阳是莫晗的人。他身上没有恶灵，最多也只是莫晗的追随者，我还没确定，没确定莫晗与夏寒的关系。这些事情明日再说罢，我好累，想睡了。”

　　“嗯，睡吧。”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荼荼，我不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你的。我也是从虚空中出来的时候，想起来的。当时羲和拿着一个权杖，上面有一颗珠子，那是我们灵龙一族的灵珠。它承载了整个龙族的灵，我是被它擦除记忆的，忘情丹是假的，灵珠不信任人类，为了保护我，才抹除我的记忆的。”

　　“司命说，莫晗告诉她，那权杖是龙骨所造。是你族人的龙骨。”

　　“不是的，你别听莫晗的，她惯会颠倒黑白。不过，确实是龙骨，混沌元龙的龙骨。我属于灵龙一族，那龙骨不是我族人的。那权杖本来是属于我父王的。后来，被夏寒拿走了。”湛兮顿了顿，又道：“我发现人族很会撒谎，有时候说得谎言让自己都信以为真。夏寒和三清天曾反复更改我的记忆，但是他们不知道，一旦我进化为紫龙，就是一次新生，过往种种，真真假假，没什么能逃过紫龙的眼睛。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依旧看不懂人族的感情，太复杂，太纠葛。我想不明白，也搞不懂。但是荼荼，我知道我想粘着你。可是你，总是离开我，总是让我去找你，去等你。我们就不能像别的人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事吗？我好羡慕隔壁的李大婶，还有那张大哥的娘子。我们也学学他们好不好？我去种地，你在家做饭。”

　　“好。等我们灭了恶灵，我们就归隐田园。”

　　见怀里的人很快入了睡，荼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就这样揽着龙，一夜到天明。次日一早，荼蘼叩响了西厢房的门。

　　小凤凰揉了揉眼睛，哈欠连连，打开了门，瞧见是荼蘼，又关上了门。勾起食指，荼蘼又扣了三下，温声道：“开门。”

　　“今日我不能将司命给你用。荼蘼大神，您请回吧。”

　　“青璃，我找你。”

　　这方司命也起了身，穿好衣服，将小凤凰拉在了身后，脸色挂在淡笑，打开了门，“莫不是忘了我唯一的条件？”

　　“没忘。”荼蘼眼底闪过一丝忧伤，随即，绽放一个温柔的笑来，“司命，我找小凤凰谈谈湛兮的事情。只是谈谈，你且放心。”

　　“我不放心，你这笑颜能把佛祖的魂勾走。你别乱笑，这都不像你了。”话是这么说，司命还是将小凤凰借了出去，嘱咐她二人出去谈。

　　青璃在心里对司命佩服的五体投地，待出了院落，又忐忑起来。这荼蘼杀□□号可不是白传的，昔日重阳太子历劫归来，不肯就任天帝之位，一心要逆反了三清天，被三尊判定为罪神，要去那断魂台问斩。就是这位自称荼蘼的黑袍人，手执一柄黑铁剑，在灵宝天尊眼皮子底下救走了罪神重阳。因为这么一件事，天界谁人不知荼蘼，荼蘼就是那死神冥帝，藏身在黑袍里，雌雄难辨，手执黑铁剑，敢在天尊手下抢人的第一人。

　　荼蘼在前，她在后面跟着。荼蘼不说话，她也不曾出声。眼看着，所行之路，越来越偏，人迹罕至，青璃一时竟也不知这里是何处。不由得心里一慌，实在是怪不得她如此胆小，主要是她最近日日在附近打猎，也没发现山上有如此僻静处。

　　“你，”

　　“就这里吧。”

　　青璃不知她说得哪里，上前与她并排而立，才瞧见眼前的风景。不是什么好风景，断崖峭壁，伸头看了看，瞧不见底。施展凤凰神通，崖底下，尽是凌厉的黑雾，阴漆漆的。“你，你要和我谈什么？不，我的意思是说，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荼蘼拿出轮回剑，震慑崖底的邪气，又指了指那断崖，“我目前就站在这悬崖边上，你可有破解之法？”

　　额，嗯？她也站在悬崖边上啊。“荼蘼大神，我知道昨日多有冒犯。我昔日做大晋皇帝的时候，肉眼凡胎，实在是不知你的身份，你，”

　　“荼蘼，或者嫂子。”

　　“哦，哦，”青璃点了点头。

　　“我问你，如今我站在这悬崖边上，你可有破解之法？”

　　青璃又看了看那崖底，“挥剑除了底下那邪物，或者转身离开。”

　　荼蘼以剑抵地，站在悬崖边上，“我不是说这个。司命昨日夸你善解人意，看来是我说得不够明白。司命给我看了许多话本子，可我依旧不能够理解湛兮。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求？罡风肆虐，青璃想靠近一步，却被阻挡在身后。知道她的骄傲，青璃也不再上前靠近，给她时间独处。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荼蘼转过身来，那肆虐的罡风也止了声息，“回吧，湛兮醒了。”

　　荼蘼从青璃身边走过，青璃唤住她，“荼蘼，我们寿命太长了。一个人很孤独，你需要朋友。但同样的，湛兮需要你。湛兮她很孤独，一直都很孤独。我们在凡间大晋的十几载，她并不是不来找你，她只是太疲倦，在虚空里睡着了。我的凤灵进去过一会儿，可是再出来，人间凡尘已经是两年后了。一切都变了。湛兮她害怕的不是你，我觉得，她害怕的是你会厌倦。因为我们与湛兮的时间是不对等的。可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是龙啊。你一心修炼，大概没怎么在乎天界的神史，但我敢说，古往今来，契约龙族，你是第一人。”

　　“那虚空，你和湛兮口中的虚空，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不带我进去呢？我从未听她向我提起过。她不信任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青璃连忙摆手，视线交汇，撞进荼蘼深邃的眸子里，读懂了她的认真，可是兽族与人族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湛兮不提，她也不可泄露阿兮的秘密。

　　“告诉我。”荼蘼见青璃沉默，不由得催促，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是她距离湛兮最近的一次，她不想就这么错过这个了解湛兮的窗口，缓和了语气，继续恳求道：“告诉我吧，青璃。我真的太爱湛兮了。我没想到湛兮也会对我有所隐瞒，甚至撒谎。司战，司命，司簿，湛兮，还有师尊，各执一词，我竟分辨不出真假来。”

　　她顿了顿，又道：“真真假假又如何，我只想保护湛兮，我只想和她好好过日子，可是觊觎湛兮的人太多了。有的隐藏在暗处，有的明目张胆，我纵使有弑神斩邪的能力，也抵挡不住人心的算计。”

　　话说到这个地步，见青璃依旧抿唇不语。荼蘼撇开了视线，挥手撤掉结界，抬脚向山下走去。

　　许是那萧瑟的背影触动了小凤凰的心弦，“荼蘼，你是囚龙最牢固的锁。”

　　荼蘼转过身来，剑指凤凰，她可以容得下这样的误解，却容不得这样的挑拨。打量半晌，又收了剑，“信不信随你，我手中的剑，守卫苍生，亦守护湛兮。”

　　“就是这样的。”青璃上前拦住她，“就是这样的。你是灵宝天尊精心培育的卫道者。湛兮是最后一条真龙，作为万兽之王，我们凤凰也要臣服膝下的。可是，难道你没发现，湛兮很弱吗？她的力量，她的力量，”

　　“她的力量怎么了？”

　　“你没发觉九幽的寒气和昔日冰原上的寒气一样吗？她们都属于湛兮。那所谓的轮回，不过是人寻求生生不息的私欲，三清天高高在上，那么多神仙逍遥自在，以守卫天下苍生的名义执掌人间，可是，可是荼蘼，你就没想过维持六道轮回的力量从哪里而来？”

　　“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小凤凰的言论颠覆她的认知，甚至，甚至又将她往悬崖边上助推了一步。

　　“你不是听到了吗？人族与龙的契约，都在湛兮身上。你不是听到了吗？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敢相信？那契约就是你守卫了数万年的九幽，你捍卫的六道轮回。你是卫道者。你说她对你隐瞒，对你撒谎，对你不信任。可是在我的传承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痴傻的龙族。”

　　长时间的静默。荼蘼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去毁了六道轮回。”

　　青璃抹了抹眼泪，拿出藏微，指着荼蘼：“我不准！你若毁了六道轮回，天机盘，轮回簿，通通都要销毁了。那我的司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的司命怎么办！”

　　不止司命，依托六道轮回的各路神仙，包括父帝，包括南柯。青璃冷静下来，道：“荼蘼，这是一个死局。你若毁了六道轮回，首当其冲的便是南柯！”

　　说着说着，青璃笑起来，只是那么凄凉，“我就说，三清天的神仙惹不得，惹不得。你们太会算计，冷情又冷心。一心装着苍生，实则装的都是自己。”

　　青璃收了藏微，施展灵力朝山下飞去，看到坐在院子里与司命闲话的湛兮，拽着她就走。

　　司命不知她为何突然情绪波动如此大，出声唤住：“你去哪里？”

　　青璃抹了抹眼泪，没有回头，哽咽道：“李默涵，你的名字，李默涵。那司簿，就是重阳，李重阳。司命，司命，你一心守卫的苍生就是个笑话。而我，就是那笑话中的笑话。”

　　见她情绪波动得厉害，湛兮伸手劈晕她，将她揽在肩头，对着司命道：“她凤灵刚修补完整，受不得刺激。我先带她去东宫住一段日子，你跟荼蘼随后跟来。诛灭那恶灵，我还需要你们。”

　　“等等，”司命唤住她，“我需要你的承诺。”

　　紫眸斜望过来，“我以龙族的名义承诺，恢复李氏掌管三界的荣光。我以龙族的名义承诺，诛邪斩恶，守卫人间正道。我以龙族的名义承诺，护佑青璃平安，绝不利用血脉威压欺辱她，绝不强迫青璃做她不愿意之事。如此，你可满意了？”

　　司命起身，第一次诚心诚意的跪了下去，“天机者李默涵在此立下天道誓约，此身此人此魂，生生世世，只为龙族湛兮效忠。若违此誓，愿堕入九幽炼狱，永世不出。”

　　天道誓约。但凡道统之下的修行者，皆会明了起誓的内容和对象。司命此举，无非是明目张胆的通告天地：天机者，以天道的名义起誓，做了龙族湛兮的仆人。

　　“你不必如此。”

　　“这是我的承诺。”

　　冥界九幽的司簿听到这份誓约，万年不起波澜的内心，震了又震。九重天的天帝太微听得这份誓约，再三哀叹几声，摆手吩咐仙官退下，独自来到了星河的尽头，凌霄宝殿的金玉案台上放着传位诏书：着第四子青芜神君继任天帝之位。

　　不似青璃那般飞走，荼蘼步行下了山，神色恍惚。她也听到了司命的天道誓约，突然一切都显得明了起来。天机者李默涵，轮回簿李重阳。一个是司命，一个是司簿。

　　荼蘼来到院子里，司命正坐在石桌旁，抚琴。琴音飘渺，隐隐又有一些哀怨。她从不弹琴的，也不懂。但此刻，她却听出了司命琴音里的怅惘。司命的琴音仿佛一直在诉说着一个故事：求不得，爱不得。离不得，逃不得。

　　似乎见有人来了，琴声陡然转得急促，似九雷轰鸣，又似万马齐谙，最终铮铮般地惨淡收尾，再无余音。

　　再无余音，只除了出剑的声音，荼蘼没有运用法力，司命也没有躲，利剑入体的声音，那鲜红的血，掉落在土地上，渲染开来。“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今日又是怎么做的？你是算准了我不会杀你吗！”

　　李默涵伸手握住了剑仞，将剑尖拔出体内，又动用法力修补那剑伤。待不再流血，司命又坐好，沾了血的手指轻放在琴弦上，抚弄拨弦，那琴音，那曲谱，是那么的熟悉哀婉又苍凉，诉说了一个家族的没落，一个王朝的兴衰。一曲毕，司命收敛了情绪，抬头去看泪流满面的荼蘼，问道：“你想起来了吗？瑾儿。”

　　“住嘴！”荼蘼扔了手里的剑，“我不是瑾儿，我是荼蘼，来自天界盛开的荼蘼花，得师尊教化，赐名荼蘼。”

　　“教化？”司命站起来，逼视荼蘼的眼睛，“你师尊所谓的教化，只是将你打造成一个无往不胜又听话的执剑人，他可曾教你琴棋书画，可曾教你文史典籍？他所谓的教化，只是命令你、引导你修炼修炼再修炼！他只是相中了我李家的血脉天赋，打造一个坚固的囚龙锁链，而这代价，这代价就是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要消失！”

　　“你真的以为你救下的重阳太子是因为感激你而留在九幽报恩吗？他是为了向三清天复仇！国仇家恨，兄弟枉死，哪一桩哪一件，桩桩件件都叫他不得不忍辱负重、卑躬屈膝！”

　　“要说前尘往事，轮回转世，你哪一世没有投胎到李家？陈酒是，李怀瑾是，如今这一世也是。身在九幽，你执掌轮回，不会不知道陈酒是李家的孩子吧。”

　　“所以，”荼蘼将轮回剑吸附到手心，目光灼灼，“你这是承认昔日冰原惨案是你一手谋划的了？诸天神佛可都看着呢，天机者司命，我再问你一遍，昔日冰原惨案可是你一手筹谋的？”

　　“天机者司命，”李默涵忽地笑了，“你还真是得了灵宝天尊的真传，没有人性，全是冷冰冰的神性，杀伐果决。”

　　“是不是你？”

　　“是我。动手吧，卫道者。”

　　荼蘼闭上眼睛，举起轮回剑，暗含大道法则，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天机者斩去。李默涵也不躲，她知道自己躲不开，这把剑还有一个名字：弑神。

　　“懦弱。你要杀，我让你杀。睁开眼，李瑾。”

　　荼蘼睁开眼，将剑悬在司命的头顶，不曾前进半分，也不曾后退半步，“闭嘴，修道之人，没有俗家之姓，只有方外之名。司命，你的私心葬送了十五万无辜的性命。”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且去九幽问一问，他们是不是自愿的。他们是守卫李家的英魂，忠肝义胆。让这些英魂堕入九幽的，不是我，是你捍卫的道统。这没什么可争辩的。荼蘼，你敢说，你今日杀我，全然没有一点私心？”

　　“于公于私，我都要杀你。”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动手吧。”

　　弑神剑触及到司命的青丝，再也没有前进半步。司命的周身金光环绕，隐隐夹杂着紫色。前者是天机盘的自我防卫，后者是司命与湛兮的天道誓约。荼蘼愣了一瞬，动用湛兮的龙珠，用剑刺破金光，兵器相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司簿，”

　　“哥哥。”

　　司簿伸手将司命拉到了一旁，施法收了铁骨扇，对着荼蘼道：“司命身负天机之职责，就算问罪，也要三尊会审来决议。”

　　“机关算尽太聪明。”荼蘼收了轮回剑，“解除契约，交出天机盘，轮回簿，我让你们走。”

　　“好。”

　　“不行，哥哥”司命摇了摇头，拦住司簿，又对着荼蘼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你不能那么做，六道轮回不能毁。湛兮与人族的契约，是她父王立下的，看似束缚，其实是保护。若你毁了这份契约，最后一条真龙也会被贪婪毁去。”

　　司簿走上前来，躬身道：“她说得不错。您有所不知，能被天机盘选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七窍玲珑心。玲珑心，聆听万物。犹如天尊的慧眼，洞察人心。司命虽有私心，却也对湛兮有恩。您这样做，对司命不公。即使要杀司命，也不该由您来杀。因为，”

　　司命冲着司簿摇头，要他不要说。司簿视而不见，继续道：“因为重阳太子之前还有一个重烨太子。那李重烨正是李默涵一母同胞的哥哥。李瑾是重烨太子的女儿。而这些尽数被三清天抹去了。李瑾变成了荼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宝天尊最宠爱的亲传弟子。李默涵不知所踪。这就是重阳太子拒绝登天帝位的根本原因，因为他不想踩着血脉至亲的血，跪在三清天的脚下。还有，您之所以能在断魂台上救下我，是因为你的师尊愧疚，不是因为你所向披靡。而重阳太子愿意跟你前往九幽为仆为奴，那是因为他知道荼蘼是谁。”

　　耳边尽是轰鸣。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算什么？一颗棋子，两方争夺，各取所需。难怪她几次轮回，都投身到李家。陈酒一世，身上也是李家血脉，师尊下凡渡她成仙，取名陈酒。第二世，身为大晋雍王，李怀瑾。怀瑾，这名字取得可真是煞费苦心。第三世，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身阿修罗，身上流淌的仍旧有一半的李家血脉。

　　“哥哥，你不要说了。说这么又有什么意义。前尘尽散去，恩怨两消弭。荼蘼今生只顾念着湛兮，其余的尽数抛却了。”

　　荼蘼抬头望天。你看那天，什么都没有。师尊的话又在耳边回荡，的确是什么都没有。荼蘼定了定心神，收了轮回剑，“我心中有大道，有苍生，亦有湛兮。苍生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一个家族的。司命，我承认人人都有私欲，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运转天机盘去筹谋自己的私欲。今日我不杀你，等待恶灵除尽，你自己去九重天请罪吧。算计我的那一份，我不计较。算计湛兮的那一份，若湛兮原谅你，我也不计较。因你的筹谋葬送的无辜，就让天界诸神评定吧。你自己酿的因，那果，你自己去承担。”

　　荼蘼飞身离开后，司簿扶着司命坐下，感慨道：“她身上有大哥的影子。”

　　“你不该来的。她舍不得湛兮受一点伤害，她不会杀我的。你今日一来，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的很彻底。”

　　“默涵妹妹，这么多年了，累不累？歇歇吧。跟二哥回九幽。”

　　“不，我喜爱这红尘。我还有事情要做，冥帝请回吧。”

　　见她这般疏离的口吻，叫司簿心里有些难受。前尘尽散去，恩怨两消弭。司簿不再强求，站起身来，“司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灵宝天尊已经仙逝，对弈早就结束了。莫要再拿身边之人筹谋了。得不偿失，伤人伤己。”

　　司簿离开后，院落里只余下一人一琴。司命看着远方，又弹了一曲。得不偿失，伤人伤己。这是她挣脱不开的宿命啊。她也想做一个不管事的神仙，可是，身为天机者，她注定不可能闲的下来。纵观以往的天机者，又有哪一个是善终的。

　　一曲毕。司命收了琴，拿出茶具来，摆上，看着那熟悉的茶盏，她又收了回去，换几盏新的来，斟上三盏，半满未盈。东方若母女现身，坐了下来，“你又在赌。赌赢了。”

　　“输了，众叛亲离。”

　　“那没办法。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三清天不会制裁你。你是诸神的恩人。”

　　司命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笑了，“可我分明听见你说，可怕又可怜。东方若，我李默涵不需要怜悯。”

　　东方若掩面饮了那茶，仿佛在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倒忘了，天机者的七窍玲珑心。聆听万物。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领教。说真的，司命，你会遭到众神的嫉恨。”

　　“我遭到的嫉恨还少吗？若我在乎，早就疯了吧。”

　　“他们会寻找你的弱点。你能聆听别人的心声，这种天赋神通也有破解之法吧。”

　　“有的。”司命为再次蓄茶，“不动念即可。可惜，没人做得到。不说这些了。我们来谈谈除了恶灵之后，你们三清天是如何打算安置荼蘼和湛兮的。我希望羲和能够拿出诚意来，毕竟你们在恶灵面前，什么都做不了。一切还得靠湛兮。”

　　“好，我们来谈谈。”东方若拿出契纸来，摊在司命面前，“你说，我写。即刻生效，这就是三清天的诚意。不过，有两个规矩：一，不得屠戮众神；二，不得毁灭轮回。”

　　司命起身，收了茶盏，“诚意不够。且说那第一个规矩，不得屠戮众神。众神凭什么获得无罪豁免权？你们请回吧。或者回去想办法唤醒羲和，让她来直接跟我谈。”

　　“好。我回去交涉一下。”东方若拿出一粒金丹，递给司命，“若哪日你散了神体，这枚金丹可助你重塑仙体，你再行修炼也可事半功倍。就当我偿还祁渝的命。两不相欠，因果两清。”

　　“多谢。”司命收下金丹，重复道：“两不相欠，因果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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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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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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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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